说话时,决明子已走到床前坐下,问碧落道:“你感觉如何?”
碧落哑声道:“觉得好些了。多谢先生救命之恩。”说着就要在床上翻身拜倒,决明子忙止住她:“不需如此多礼,治病救人原是我的职责所在。如果说感谢,”他一手指着王阳明:“这小子舍身献血,你不如谢他。”
沈青黛与碧落聊天的时候,已经将昨晚王阳明给碧落献血的事情都跟她说了,碧落心知自己这一条小命能够保住,多亏了王阳明的血液。她寄人篱下,不敢有丝毫怠慢,忙要对王阳明行礼,王阳明哪里肯受她一拜,上前一把扶住,道:“快别如此,我也是个孤儿,咱们相互扶持,本是应当。”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出来顿时又惹动了碧落的伤心事,引来一阵哽咽,声音嘶哑,听上去分外可怜。
王阳明一拍脑门,自己失血之后脑子也不灵光了,这种话怎么能在碧落面前说。沈青黛责备地撇了他一眼,趁着决明子上前给碧落诊脉之时,拉过王阳明来,悄声道:“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你还来说这种话。再哭下去身子肯定要垮了,纵有仙丹灵药,也治不好心病。”
王阳明本就后悔,被她责怪一通,更是一脸惭愧,无地自容。
二人说话时,决明子已诊脉完毕,对三人道:“毒素已经清除,伤口也开始愈合,没有什么大碍,但是身子虚弱,需要好好调养。青黛,你待会跟我回药房,我开个滋补的方子,你把药抓齐了送来给碧落煎服。”
沈青黛赶忙应下,决明子又转头对碧落和声道:“小姑娘,我已与散院长商议妥当,你就在国子监中住下,什么都不用担心,在这里没有人能威胁你的安全。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我知道你伤心父母之死,但是人死不能复生,你要好好活下去才是正理。倘若继续伤心郁结,我纵有通天的医术,也无法救你。”
碧落抽泣着点头不语。决明子也不再多说,命沈青黛跟自己回去抓药。王阳明正要跟着二人一起走,沈青黛却阻住他,使了个颜色:“心病还需心药医,小师弟,看你的了。”说罢还重重捏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王阳明只好留下来,有点尴尬地坐在床前,因为不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想了想,貌似只能以自我介绍开头,于是有些尴尬道:“碧落姑娘,那个,你可能还不怎么认识我,我叫王阳明,是散宜生院长的徒弟,在院中弟子里排行十三,他们都叫我十三。”
碧落虽然伤心,毕竟知道王阳明是她救命恩人,忙颔首道:“十三先生。”
王阳明摆手:“先生什么的,都是别人恭维我,我不过一个莽撞少年,你不用这样叫我,你叫我十三就可以了。”
碧落沉寂一刻,言语极认真:“先生对碧落有救命之恩,碧落当然要对先生恭敬。”
王阳明垂头,见碧落露在外面的手腕清瘦细削,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白色,仿佛轻轻一拗就能扼断;再看她虽然应对得体,然而双眼红肿,面上的愁苦神色再明显不过,瞧上去楚楚可怜,不免心中一阵怅然。
自己与碧落一样都是孤儿,但自己毕竟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现在又有国子监和散宜生做靠山,而碧落父母新丧,无依无靠,正是人生中最难熬的时候,不由得心头一酸,涌起一股同病相怜之意,暗自决心道:我一定要让你走出这片阴影才行。
决心既定,口才居然也便给起来:“碧落,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碧落只轻轻应了一声,声音很低。她本没有什么心情听故事,但见对方既然如此说了,她也不好拒绝。
大约太久没有回忆,王阳明的思绪有些迟缓,眼神也有一些飘忽,好一会儿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难言的酸涩:“有一个少年,在出生之时就成了孤儿,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为什么会不要他。他被一家孤儿收容所收留,好不容易长到七八岁,孤儿所却因为没有钱维持关门了。
他成了飘荡在城市中的游魂,每天在垃圾堆里刨食,吃人家扔掉的残羹冷炙,才不至于饿死。然而就是这样的生活,都无法顺利维持,街上有很多乞丐,抢他的饭,他年纪小,打不过那些人,只好换个地方去找东西吃。”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似乎有些说不下去。
碧落慢慢抬眼,长睫颤了一颤,怔怔地看着他。
王阳明闭眼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后来他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是读书,他特别喜欢读书,又买不起书,更上不起私塾,只好到处蹭书看。为此他挨过不少白眼,但是他不在乎,只要能看书,他就觉得生活还是可以过下去的。
再后来,忽然有一天,他被天下第一高手相中了,收为徒弟,变成了世人口中的国子监十三先生,似乎人生从此再也没有任何艰难险阻了,别人提起他来,都是满腹的艳羡。但是你知道吗?”王阳明停了一瞬,定定地看着碧落,一字一顿道:“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早早地被幼年的那些苦难所击垮,他就活不到碰到天下第一高手的那一天了。”
碧落初时以为他讲的是听来的故事,待到后来已经隐隐觉得这其实是王阳明的身世,待他说出国子监、天下第一高手的时候,终于确认王阳明就是在讲自己。
醒来这段时间,不知又多少人劝慰过自己,那些话足见真诚,却始终没法听进去。直到听得王阳明这一阵推心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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