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平原的鱼烩鲜美着哩,刚从河塘子里捞出来的鲋鱼,又大又肥,”刘备持箸细细地挑开鱼肉中的小刺,再将碟挪至崔婶面前,“娘尝尝,要是爱吃,儿天天让人送来。”
他眼睛都是红的,方才在县城外,跪在老母脚旁嚎嚎大哭,直说对不住娘苦了娘,如果不是婶子收了泪水,强扯着拉他起来,连说“都当官的人了,成什么样子”,还不知要哭到什么时候。
此刻这个高大健壮的汉子,鸡崽似地偎在娘身旁,他既是为阖家团圆而欣喜,又心疼老娘的身体,怎地才三年没见,母亲就苍老成这样了?看起来和年过六旬的老妪一般模样!
听闻来之前还大病了一场!如果不是娘不停在耳边夸雉娘的好,真恨不得当场质问这歹婆娘平ri是怎样照料婆婆的。
男人出外闯荡,立功名创事业,你这当媳妇的就得代着敬两个人的孝道,把家顾好,万万不得松懈。
崔婶仍唠唠叨叨着,“雉娘孝顺乖巧,如今好不容易重聚了,定要好好对她。”
“该的,该的。”刘备回答,瞟了眼坐在下首处的婆娘,那女人似乎没见过这种十来道菜,正正式式的家宴,有点局促的神情,姿态僵得像块木头,微低着头小口小口嚼着白饭。
“没规矩。”刘备想,内宅家宴上给当家的奉膳食,都得由娘子亲自来端,还得讲究礼法,要把食案抬到眉毛的高度,哪像她,随随便便就放漆案上来了。
男人不讲究个风仪,那还能说豪迈不羁,个妇人啥都不懂,真真有失体面。
“你可没寻妾室吧?”崔婶问。
“儿终ri奔波,哪有这闲功夫。”刘备忙回答,“否则早让她们来给娘见礼问安了。”
要说女人,他偶尔也想过,但这几年来东奔西走的,直到现在做了国相,才稍稍安稳,还没来得及起那花**肠。
不过在公孙兄的府上,或在刺史家的宴席后,倒碰过不少主人家遣来暖床侍寝的如花美姬,轻纱蔓缕,眉眼含俏,直叫英雄醉那温柔乡。
当年觉得自个婆娘颇有几分俊俏,可现在开了眼界,仔细瞧瞧,虽模样上并不逊se,但却呆板土气,十足不起眼的乡下女人。
英雄豪杰,当配绝代佳人,昔ri高祖娶了吕雉,后来还不是冷冷淡淡,另寻绝se。
崔婶不知道儿子脑中的臆想,松了口气,替媳妇感到高兴,又开始催着孙娃的事,“真把我当没长大的孩子了。”刘备苦笑着,夹了口菜。
……
“这是个一眼就让人心生亲近之情的好汉。”
在见到刘备之前,李臣一直在脑海里描绘他的形象,甚至心中暗暗怀着点鄙夷,抛下弱妻老母,不闻不问数年,有天大的理由也说不通啊。
拿后世的说法,就是过于醉心事业,无形中疏远了家庭的工作狂。
但这人却洋溢股魅力,特别是眼睛,总透露着真诚和热情,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让旁人感受到,他是在为你着想,绝不欺骗作伪,仿佛天生就拥有着号召力。
正想着,就听见刘备“啊”地大喊了一声,急忙从榻几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自己面前,长揖到底,连拜两次,“才听母亲提到,佐之不但对咱家照顾有加,素有恩情,还是母亲的义子,备的义弟!”
语音未落,就又欢喜地直呼,“云长,益德,快快来见礼。”
云长便是关羽,脸不似后来民间传说中的那般枣红,是个大手大脚,身材雄浑,留着长髯的大汉,眉宇间有着股傲气,方才在席上,除了对崔婶颇为恭敬,对其他人都有点不理不睬的架势。
在城外初见时,启年想搭话,说了半响,他才应付似地点了下头,崔启年暗下还直嘀咕,“好个冷面汉子,瞧不起人哩。”
张飞却笑道,“大哥二哥有所不知,佐之肚子里的弯弯道道可是不少,虽有几分纸上谈兵,但历练一番,倒不失为良才美璞。”
话说起来,如果论学问,这张益德可很有些墨水,他本就出生地方大户,打熬武艺之际赋,说话谈吐都带着些读书人的味道。
刘备虽游学卢植,但早年xing子轻佻,赖不住苦读典籍,关羽更是河东解池的盐贩之后,兄弟之间论起风雅,张三当属第一,只是人长得实在是黑脸恶面,叫旁人难以相信。
在来青州的路上,他和李臣闲暇时聊天,几次下来就对这李家小子有了兴趣,虽言辞间许多想法不合时政,却也天马行空,仔细琢磨,很有几分道理,而且筹算之学更是了得,有次提起行军作战,居然数息之间,便核算出兵资粮耗须得多少,清晰明了,毫无错漏。
“良才美璞”的称呼才说出口,刘备的眼眸便亮了几分,当下就拉着李臣的手,脸都欢喜得成了饺子褶。
要知道刘备此时,可是求贤若渴到饥不择食的地步,管你大材小材,是真是虚,先入我麾下再说。
关羽略有些诧异,但他深知三弟的禀xing,于是望着李臣时,嘴角也多了丝丝笑意。
“备儿,你们兄弟相投,娘也开心。”崔婶见儿子的模样,也是欣慰,“不如就现在烧香盟誓,结拜为生死兄弟,臣儿的为人,娘清楚得紧,必不会辜负了手足之情。”
“娘,您这是……”刘备一下倒愣住了。
按他的想法,如这李佐之有材,当得大用,肯定会委托重任;要是言过其实,反正也是干亲戚,拿钱财米粮养着倒也没什么。
古人结义,誓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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