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近冬至,乐州迎来大年馑后的第一场雪reads;。
头天夜里,天空像磨面坊的顶漏风了一般,细细碎碎的白屑,悠悠轻轻地飘,风冷若刀,尚未落至地面,便被吹得不知踪影……
陈叫山烫了一壶酒,与骆帮主、侯今春,坐在火盆前,以最小的牛眼杯,轻轻品咂着。骆帮主喝得满面红光,解了褂子的襟扣,畅着胸膛,以火钳拨弄着炭灰,不无感慨地说,“人就跟庄稼一样,一茬一茬的,我这一茬,老喽,起了镰,拔了根,就看你们新一茬了……”
陈叫山如今是乐州城当仁不让的头号红人,在大院之外,有取湫成功之名,大院之内,有为船帮解困之功!侯今春原本心存嫉妒,多有不服,但自城东官道枪战之后,侯今春再无嫉妒,彻底服气了!
因而,当骆帮主提说,要侯今春以后和陈叫山精诚团结,为卢家兴盛出力尽责时,侯今春将胸膛拍得“啪啪”响……
第二日天亮,虚飘了一夜的雪,竟然坐住了,有半筷子深。
卢家大院的脊上,银亮绒绒,五脊六兽仅露个脑袋顶,空地处则又白茫茫一片,天早,没有一个脚印,人们开门推窗时,便“呀”地一声叫……
旷野上,田地里,河岸边,处处银白,没了本来面目。
瑞雪兆丰年。
欢喜的人们,各自有着各自的欢喜。
陈叫山跟姚秉儒知会了,让一批太极湾兄弟,留在了乐州城,同时,又有许多年轻后生加入卢家卫队,一时间,陈叫山兵强马壮!
每日寅时,无论天晴下雨,陈叫山便会带领所有兄弟,来到城东荒滩地附近,习练功夫!
天晴时,旭日东升,霞光红红,十个兄弟统一光着上身,“嘿嘿啊哈”地踢腿、出拳、拧身,一拳打中朝阳,一脚踢碎霞光,一滴滴汗珠子,甩向白云蓝天……
下雨时,仍旧是光着上身,“嘿嘿啊哈”吼喊一片,汗珠随着雨珠飞,胳膊挥出劲风舞,脚尖踢出泥浆溅……
而今下雪了,陈叫山带头脱了上衣,起雪,在一身腱子肉上擦拭,擦得浑身发红,兄弟们纷纷效仿,雪擦身,“嘿嘿啊哈”吼喊起来,双脚踏在地上,震得大地连连颤抖,震得凌江之水哗啦啦流,震得乐州城墙上的红灯笼晃晃悠悠……
“身体要如铁似钢,精气神要如初升太阳,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万难不惧,才是真汉子reads;!”陈叫山喝喊一阵,在手中团出一个雪球,一抛,一拳打出,雪屑飞散……
夫人今儿个也起了大早,手里捏着三小姐卢芸凤的来信,晓得芸凤马上就要从上海回来了,一脸欢喜!
夫人将信读了一遍又一遍,仍嫌不过瘾,喊了禾巧来一起读,笑说,“不知道上海下雪没有,这鬼女子,一年到头穿裙子,像这天,多冷啊……”夫人望向窗外一片银白,禾巧便说,“上海是不会冷的,就算冷,三小姐也不怕的,三小姐爱活动,一活动就热乎哩……”夫人用指头弹着信纸说,“爱动是爱动,你瞧瞧,如今这字都写成啥样了,去了上海两年,把我以前教的法帖意,差不多都丢光了……姑娘家家,写字跟女红一样,字不俊,人也就不俊了……芸凤要是像你一样,字这么俊,可就再好不过了……”
老爷今儿也起了大早,三太太的小腹已微微隆起,老爷常让三太太端端站在跟前,上下打量一番,而后说,“嗯,男上怀,女下怀,这次准是个带把儿的……”三太太便撇了嘴,“咋,不带把儿就不要啦?”一指头戳过来,将老爷的脸蛋戳一个小窝,老爷倒嘿嘿地笑了,“不许生气,不许生气哈,生气伤胎哩……”
老爷拿了一把小钉锤,在磨刀石上轻轻地为三太太砸核桃,为使核桃肉完整浑全,老爷砸得极细心,一圈圈转着砸,力道用得恰好。(.)(.)尽管蹲着,憋得肚子难受,但老爷一钉锤一钉锤地敲,毫不懈怠。
三太太拿了棉大衣,要给老爷披上,老爷转头说,“你甭管我,好好歇着去,这不,我一头汗哩,冷啥?”
在这下雪的清晨,二太太也欢喜得很:自从四小姐卢芸霞身上来了月红,这小妮子仿佛懂事多了,再不爬高上低,搭梯子上房,光脚丫爬树了,毛笔字写得越来越认真,越来越好看,经常被先生划了红圈。
二太太手里捏着针线,一针一针地为芸霞缝着手套,手套很薄,里面带绒绒,指头蛋蛋可以露在外面,握笔写字,蘸唾沫翻,都不费事儿了。二太太一边缝着手套,一边看着门外的雪景,那檐下的一盆金黄雏菊,如今刚开,盆沿上一转白乎乎,绿叶和金花,在雪光映亮下,愈发精神了,就像芸霞一样精神懂事了……
天降瑞雪,少爷卢恩成推开门时,也欢喜得很。岳丈大人唐老爷,悄悄托人进山,给卢恩成弄了两根虎鞭,一根碾了粉末,洒在药汤里喝,一根泡在药酒里喝,唐老爷一心盼着外孙,思来想去,觉着自己女儿唐慧卿身子没麻哒,估计是女婿卢恩成的问题。男人要想补,虎鞭不能离嘛……
卢恩成喝了虎鞭酒,常感尘根有力,热血蓬勃,一到天擦黑,便和唐慧卿关门歇息了,唐慧卿自是无限消受,卢恩成也豪情大发,感觉如此雄风威猛,颠鸾倒凤,深耕细作,悉心播种,来年焉能没有收获?
“恩成,这天冷的,你开门做啥呀?”唐慧卿走过来,给卢恩成拿了条围巾,绕到脖子上,卢恩成将围巾取下,围到了唐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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