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祭天事毕,朱见深远在西郊听闻万贵妃殁了,不等前来送口信的太监说完,便急忙回了宫去,倒是周太后,知万氏死了,竟是欣慰得满面笑容。
再看朱佑樘,不喜不悲,依旧泰然自若。
到了安喜宫外,远远的只见王皇后站在殿门口,眉头紧蹙,一众都人皆伏地不起。
“陛下,您回来了,”王皇后见朱见深回来,忙不迭迎过去,朱见深却仿若未见,越过她兀自进了里屋。
这才见着万贵妃遗容,毫无血色的躺在床榻上,彼时朱见深的双腿竟软下了,屈膝趴在万贵妃床前,双手抚着她冰冷的脸颊,满面的泪痕无心擦拭,只道:“贞儿,你怎么睡下了,朕回来了,你睁眼看看朕哪,啊?贞儿……”
“陛下,”跪于床榻前的刘娘子见他如此,亦悲恸如是,“是奴婢服侍不周,娘娘早晨还好好的,怎知饭后打骂了犯错的都人,一口气没提得上来,便去了,奴婢该死,求陛下降罪。”
朱见深不曾听她言语,仍是抚着万贵妃的脸痛哭流涕,像个小孩子似的仰面大哭,“贞儿长去,朕亦命不久矣……”
成化二十三年春,皇贵妃万氏贞儿殁,寿五十九,谥恭肃端慎荣靖皇贵妃,葬天寿山。
自古帝王之妾无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宫闱深深,佳丽三千,粉黛成群,纵有倾城之貌,也未能有人盛宠不衰。
可偏偏有她万贵妃,年长皇帝十七岁,却能蒙得圣宠,十年如一日,委实令人羡慕。
她应欣慰,至少,这世上曾有一位皇帝,对她从一而终,即便她年老色衰,他也从未嫌弃。
万贵妃虽心肠狠毒,却终究是个可怜之人。
朱见深果真是爱万贵妃的,万贵妃去世不过半年,他的身子骨便愈渐不豫,到了八月底,竟卧病不起了。
因而朱佑樘摄事文华殿,张均枼与一众妃嫔皆前去乾清宫侍疾。
这日朱见深突然醒来,脸色乌青,额前满是汗珠,王皇后慌忙走去为他拭去,轻唤一声“陛下醒了?”
朱见深神情恍惚,望着王皇后说道:“朕梦见贞儿了,她……她要朕下去陪她,她要朕下去陪她。”
王皇后听及万贵妃便是不悦,却仍故作笑意,“不会的,陛下这不是好起来了?”
“她还要朕……要朕……”朱见深目光忽然移至朱佑樘身上,张均枼在旁瞧见,心下陡然一阵疼痛,她自已猜到他要说什么,若不是易储之事,便不会如此避讳。
“万姨娘要陛下做什么都不重要,”张均枼欣然言道:“当下最要紧的,还是陛下的身子。”
“对,对,”朱见深闻言又收回目光,“朕的身子最要紧。”
朱见深虽神志不清,却还记得万贵妃的话,于是又侧首望着朱佑樘,良久之后又对着巧颜招手,轻语道:“你,你过来,朕有话同你说。”
巧颜讶然上前,朱见深凝着她,“朕,升你做妃如何?”
一时间巧颜宫中门庭若市,个个都往这儿送贺礼,都人之间只传言,这新晋的昭妃娘娘,将是第二个万贵妃。
就是张均枼,也备了份厚礼亲自送去她宫里了。
巧颜一向不喜张均枼,见她过来,自然得奚落一番,单手支颐,侧卧在软榻上,乜着她道:“太子妃今日怎么得空过来拜见本宫啊?”
张均枼却是巧笑,“今儿是昭妃娘娘大喜的日子,臣妾自然要送份礼过来。”
“哦?”巧颜轻笑,“太子妃还真是有心了。”
巧颜侧目望了眼榻前伺候着的都人,那都人这便上前去扶她下地,巧颜走来打量了眼南絮怀中捧着的礼盒,又侧目示意都人打开,粗略的瞧了眼,不禁冷笑了声。
背过身去,轻抚桌案上摆着的玉器,蔑笑道:“旁人送的都是珍珠玛瑙,瓷器翡翠,太子妃却送一块破布来,果真是非同一般哪。”
“早闻太子节俭有度,不曾想,你们清宁宫,竟磕碜到如此地步了,”巧颜语罢回过身来又是一番讥笑。
张均枼闻言面不改色,拿起礼盒中所谓的破布撑开,嫣然笑道:“这可不是什么破布,这是娘娘十一年前便想要的风筝。”
巧颜见了那风筝当即收起笑意,凝着风筝面露惊色,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均枼唇角微扬,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有话要同昭妃娘娘说。”
“是。”
待殿门合上,巧颜旋即开口,“你到底是谁!”
“娘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张均枼轻放下风筝,“你见了这风筝,还不知我是谁吗?”
“你……你是……”
“进宫之日我便同你说过,我有一个死去的姐姐,叫张审言,娘娘还记得吗?”
巧颜瞪目而视,“你是来找我报仇的?”
“娘娘记起了?”张均枼冷笑,“当年在中隐山,你说你是县令千金,命我将这风筝给你,我不给,你便上前打我,姐姐为护着我,被你狠心推下山崖,你怕我泄密,让你及时赶到的奶妈将我扔下山喂狼,若不是我命大得以存活,恐怕今日你还逍遥法外!”
巧颜步步后退,“你是人是鬼!”
“娘娘觉得呢?”张均枼亦步步紧逼,将手伸去轻触她脸颊。
张均枼自小便有体寒之症,手脚冰凉,巧颜被她这一碰惊得面色惨白,忙不迭跑出门去,急呼道:“来了!来人!”
推门却见众人皆跪在殿外,脸色阴郁,“娘娘,陛下,驾崩了……”
巧颜吓得跌倒在地上,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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