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均枼回了清宁宫时,南絮已在内殿的桌案上布好了菜,张均枼走至殿门前顿了顿,方才缓缓步入,南絮见她神色凝重,便面露温婉笑容,走去迎她,一面又卸下她披在肩上的斗篷,轻语道:“娘娘回来了,午膳已备好,娘娘趁热吃吧。”
闻言张均枼未语,顺着南絮所示的方向看去,瞧见那一大桌子的菜,不禁蹙眉,黯然道:“都撤了吧,我吃不下。”
南絮早知她会如此言语,便不曾多事,只侧目看了眼侍立在身后的都人,而后便示意她们收了桌上的菜。
南絮目送都人离开,折回身见张均枼坐在里屋的梳妆台前,便轻手轻脚的走去,为她卸下满头的发饰,低声道:“娘娘总不进食,看着没精神。”
“有精神又如何?”张均枼垂眼,“他的心,始终不在我身上。”
南絮默而不语,张均枼强挤出一丝笑意,却是苦涩,“他既是不爱我,又为何要娶我。”
“殿下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南絮自语,张均枼未曾听到。
“奴婢适才应娘娘吩咐,已去宫正司取来簿子了,娘娘可要看看?”南絮扶着张均枼走去软榻,张均枼似有些疲惫,坐下抬头望着她,“姑姑留意着些吧,不该留的,都遣去别处。”
“是,”南絮见她疲乏,欠身允道:“奴婢告退。”
张均枼侧卧在软榻上,凝眉沉思,脑海中不断回响起万贵妃的话,着实闹心。
万贵妃所言母亲是三十一年前举国通缉的要犯,三十一年前,正是景泰八年,天顺元年,若依万贵妃所说,当年先帝亲自下令,恐怕母亲罪责不浅。
母亲于景泰三年二月出生,至景泰八年,也不过六岁而已,又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只怕是因灭族抄家之罪而受了牵连。
先帝政治还算清明,断不会平白无故的诛人九族,是以母亲家族中定是有人犯了谋逆大罪,而纵观先帝天顺一朝,因谋逆罪被处以极刑的仅有一人,那便是于谦。
万贵妃既是与她说了那番话,定然有理有据,可母亲出身名门,是金家的嫡长女也非假事,金家虽已在十年前没落,可兴盛时与朝廷也从无交集,母亲又怎会和于谦扯上关系!
如不是母亲的身份有假,那便是个中有什么误会。
想至此,张均枼不禁困乏,沉沉睡去。
再醒来时已是酉时,南絮唤她起身,她便起了,南絮伺候她用膳,她也尝了些许颇为清淡的,旁人或许不会在意,可南絮一向观察仔细,这回自然是看在了眼里,便侧目瞧着身旁的掌膳都人,小声提醒她,娘娘喜吃清淡的。
张均枼确是喜吃清淡,可心神不定,自也无心品尝,轻放下筷子,南絮见势便走去扶起她,向殿外走去,“娘娘看着脸色红润了不少。”
张均枼浅浅一笑,“姑姑照看得好。”
“娘娘愈发会打趣奴婢了。”
南絮遣散了跟在张均枼身后的两个都人,自己扶着她一侧,张均枼方才开口问道:“姑姑可知,景泰八年,发生过什么?”
“天顺元年,”南絮所言‘天顺元年’,而非同张均枼一般‘景泰八年’,想必是有所避讳,“郕王病重,曹、石二人密谋夺门之变,迎先帝复辟,先帝改元天顺,郕王于西苑薨世,所有后妃家族皆满门抄斩,还有于谦大人,也蒙受不白之冤,被株连九族。”
如此想来,致使母亲被通缉的,除了于谦,还有些许可能会是唐贵妃、李贤妃,亦或是那位躲在冷宫里苟且偷生的李姬娘娘。
张均枼心里头自然是念着她母亲的,可她当真就敢对朱佑樘下毒手么?
她不敢!
可她始终是以孝义为先,她更不敢妄自以张家百十口人的性命作赌注,去保一个不爱她,却误了她终身的人。
她终于还是将掺了毒的冰糖雪梨汤送去朱佑樘的书房了。
“属下叩见娘娘金安,”站门的侍卫沉声作揖。
“殿下可回来了?”
“回娘娘,殿下方才回来不久。”
张均枼颔首,“你们都退下吧。”
“是。”
张均枼接过南絮手中的木托便进了屋去,朱佑樘正捧着
古书坐在里屋的书桌案前,专心致志,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已至此。
“殿下。”
闻张均枼轻唤,朱佑樘这才知晓,侧首对一旁研墨的张瑜言道:“你先回去歇息吧。”
张瑜喜色浮现,当即放下墨锭,对着张均枼行了个礼便出了门去。
张均枼见张瑜离开,这才走去桌案,温言道:“臣妾方才为殿下炖了碗冰糖雪梨,雪梨健脾,冬日里食用最为养生,只是臣妾怕是甜腻,便少放了些糖,不知合不合殿下的口味。”
言毕,她已将汤碗捧至朱佑樘眼前,朱佑樘只瞧了眼,漠然道:“本宫不喜甜食,你先放着吧。”
张均枼自觉受了冷待,泰然将汤碗搁置在书桌案上,徐徐福身告退。
待张均枼离去,朱佑樘才端起汤碗,打量了一番,而后蹙着眉头以银针试毒,直见银针并无异样,方才品尝起来。
张均枼心神并不宁静,那冰糖雪梨汤中虽不曾掺入烈性毒药,却也撒了些能使人昏昏欲睡的药,这药少服确无坏处,若每日皆食,必毁人心智。
南絮本跟在她后头,此刻却忽然疾步走至她左侧,拉着她快步向前,张均枼正是困惑,南絮双唇微张,低声道:“莫往后看。”
张均枼怔住,莫不是清宁宫有刺客,坏了,那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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