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肆虐,狂暴地刮过长安城的北宫,呜呜吹进高大而空荡的殿堂。寒冬腊月这殿中竟然未曾生火,黑黢黢的冷如冰窟。寒意渗骨,慕容暐拢了拢身上那件稍显残旧的裘衣,使劲搓起冻得如红萝卜似的十指。
昔日高高在上的慕容宗室们如今跌落尘埃,挤在北宫里几间偏僻的宫室里饥寒交迫。殿外重重甲士守卫,隔绝了一切的繁华与喧嚣,只留下阴森与死寂。
比之身体上的痛苦,更煎熬的还是那对于未知的等待。来到长安已然数日过去,除了那些面色阴狠、看着比寒天更加冰冷的卫士,再未见过哪怕一个秦人官吏。也不知那秦国天王苻坚究竟存了何等心思,不杀不问,直叫人惴惴难以度日。
“皇上!这胡饼还有些热度,不若。。。”
慕容暐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幼弟慕容冲俊美的脸孔,此时手上捏着一张胡饼,欲言又止。他兄弟几个同囚此殿之中,女眷则囚在北宫其他宫室里头。
慕容暐眼角有些发酸,晓得弟弟这是怕自己尴尬故意顿口不言,可是自己哪里还是什么九天之上的至尊?又哪里还有资格费心讲究?默默接过胡饼,自嘲似地说道:“凤皇,这‘皇上’二字再也休提,提了徒增我心中羞愧罢了。”
想了想又道:“凤皇,我却是不饿。这饼子,还是你吃了罢!”这是慕容暐想起当日邺城突围之时,自己全没考虑过慕容冲的死活,眼下幼弟却还这般顾着自己,不由得大为羞赧,便想将这微温的饼子让回给弟弟。
“不过一张破饼子罢了,你推来我推去的。你两个不吃便罢,我却是饿了!”黑漆漆的殿中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一道人影直扑了过来,劈手夺过那张胡饼,塞进嘴里就是一顿大嚼,看着两人的眼神里尽是嘲笑。
慕容冲大怒,猛然一拳打了过去,大叫道:“慕容泓!你干什么?”原来这人乃是济北王慕容泓,正是与慕容暐慕容冲一胞所生的亲兄弟,如今也囚在这一殿之中。慕容泓素来待人刻薄,兄弟几个里头算是名声差的,这时候倒是看得透彻,不过几个阶下囚而已,还讲究什么谦恭礼让?
到底年岁长了不少,身高气力占尽了便宜,慕容泓轻轻让过这当胸一拳,顺势一推就把慕容冲推开一边,喝道:“你若是能打,尽管去外头找那些秦人打去,何必与我怄气?”
慕容暐长叹一声道:“算了!都是自家兄弟,莫要斗了,恁地让秦人笑话!”
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慕容冲叫兄长们几句话说得气性全无,默默隐入了黑暗之中。
便在这时,殿门吱嘎吱嘎地被人推开,一人走了进来,三缕长须,面上神情似笑非笑,颇有些懒散之意,倒是个品秩不低的文官打扮。接着甲胄之声响起,五六个重甲卫士持着大戟,一脸肃穆跟了进来。
“是你!石越?”慕容暐脱口叫了出来,来人赫然正是那曾在邺城为使的石越。
“正是区区在下。”石越笑了一笑。
“石。。。石侍郎,不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慕容暐蓦然省起,这里早已不是邺城,眼前此人也不再是当日那区区使者,而是秦国的黄门侍郎,苻坚麾下的重臣。
石越并不答话,脸上复又现出似笑非笑的懒散表情来,盯着慕容暐看了好一阵。慕容暐只觉得身上冷飕飕的,又猜不透对方的意思,渐渐地便冷汗迭出,僵在那里竟然直不起身子来。
石越身后的甲士们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听在慕容暐耳朵里,除了不屑还是不屑。只一瞬间,慕容暐眼中徒留了黯淡一片。
“哼!”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却不知他是不满石越仗势压人,还是看不得亡国之君慕容暐的窝囊样子。
“放肆!那是何人?”石越皱起了眉头,殿中光线太暗,实在瞧不清楚。
“石侍郎恕罪!那是罪臣的幼弟慕容冲。凤皇他自小脾气便有些犟,其实并无恶意,并无恶意。。。”慕容暐赶忙解释。
“哈哈,原来便是慕容冲此子!倒是无妨,无妨。。。”石越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似乎对慕容冲方才的无礼毫不在意。
慕容暐松了一口气,正要说话,忽听得石越大声喊道:“冲哥儿,且出来罢。石越来此,正是找你来了。哈哈!”
站在殿门口的慕容暐与慕容泓一齐愕然,石越喊凤皇叫冲哥儿?这是什么意思?慕容暐忍不住问道:“石侍郎,这。。。”
石越一挥手,略显不耐烦地道:“冲哥儿有福,蒙天王召见于桂宫,与你等无关。冲哥儿,请!”
黑暗中的慕容冲也是惊讶万分,只是他一向心高气傲,到了这时也不肯露怯,昂首走了出来,纵然落魄蒙尘,神采夺目依旧。
石越看着,脸上便禁不住地露出得意的笑容来。慕容暐与慕容泓两个看得分明,这厮脸上、眼中尽是**之色,恰似饿狼瞅见了白兔,哪里有半分正经召见的模样?
慕容暐与慕容泓两个都是久经人事之辈,诸般娈童男色哪一样未曾见过?听到石越说“冲哥儿有福,天王召见于桂宫”云云,再看见石越这脸上止不住的猥琐神色,心中顿时了然。
慕容暐脸色一沉,忍不住想说话时,却被慕容泓狠狠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着他凝目摇头,耳畔传来其窃窃低语:“这时候得罪苻坚,你不要命,大伙儿还想活下去!”
慕容暐全身一震,再也动不得分毫,眼睁睁瞧着少不经事、全无防备的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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