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要我在春雪之中灌铅?你是认真的!?这可是雪女送你的琴,平常我看你宝贝的不得了,除了雪女,从来不让别人碰的。”铸剑室中,徐夫子一脸惊讶的看着高渐离。
“没错,我是认真的。”大病初愈,面色煞白的高渐高一脸肃然,躬身下拜不起,“还请徐夫子帮忙。”
“这个……”徐夫子还有些犹豫,高渐离却坚决道:“人已经走了,徒留一琴又有何意义?不如让它为我们共同的目标尽上最后一份力,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徐夫子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叹息一声,终于还是道:“那好吧,既然是你自己的决定,我这个糟老头也没资格来任意置喙。不过你应该知道吧?琴的结构和材质对音色有很大的影响,若是在琴中灌铅,事先调好的音色中一定会混入杂质,想要弹好,那便是难上加难。”
“多谢徐夫子成全。”高渐离终于起身,脸色平静中带着淡淡的自信,灰暗的双眸中终于有了些许光亮,“如果是以前,以我的功力还未必能完全驾御音色混杂的劣琴,但是如今,音律一道与我来说已是指如臂使,神融乐至。只要能发声,不论是高是低,是沉是脆,是纯是杂,是饱满还是干瘪,我都有信心能将其治御于掌指之间,调和成曲。”
这话听着很有些天下无敌,高高在上的傲然意味,但他的语气却是平淡如水,毫无起伏,就像只是在为别人陈述一个事实,与普通的交谈别无二致。
感觉到高渐离内心中含而不露的自信,徐夫子点点头,道:“既然如此,便依你所言吧。三天之后你来取琴。”
“那就麻烦徐夫子了。”
高渐离又提了些要求,便拱手离开。三天之后,他再次回返,取来处理过的琴一看,只见“春雪”表面上与之前相比并无丝毫不同,落在手中的重量却比之前沉了数倍。
“徐夫子出手,果然不同凡响,这样一来,任谁都难以看出这琴中有什么问题了。”高渐离面带微笑,细细察看琴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看上去非常满意。只是眼眸深处,一丝难以察觉的悲哀萦绕不散。
“小高,你要小心些。”徐夫子一脸慎重的告诫:“按你的要求,我与班大师在琴身内特地做了些布置,只要一经大力撞击,里面的铅便会崩溅爆开,四下飞散。而铅,可是有毒的,且一旦中毒便极难排除。”
“徐夫子放心,我知道轻重。”高渐离笑了笑,熟练的将琴背在身上,又与徐夫子寒喧了几句,告辞离去。
“小高,我们就是怕你不知道轻重啊……唉……”看着高渐离的背景远去,徐夫子目光闪动,脸色复杂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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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数十天,高渐离一有时间便独自去桃林中雪女的墓前弹琴。
或许“极于情,方能极于道”这句话的确有可取之处,经雪女之死一事打击,他的琴艺竟进入了一个前所未见的高深境界。
一开始,琴音或尖利或沙哑,像是铁片刮玻璃般刺人耳膜,难听得让人不敢相信这是从高渐离这样的琴道大家手中弹出来的。
有行人路过,琴音入耳的刹那,纷纷身子大震,牙齿发酸,发颤,立马像逃难一样捂着耳朵飞奔离开。
又过了几天,琴音变得清脆圆润,可以入耳。
然后,随着时间的流逝,从高渐离指尖流出的琴声越来越优美,悦耳,引人入胜。
最终,更是千变万化,妙韵纷呈。流风过穴,溪水叮咚,鸟兽啼鸣,大海生涛……自然万象,天地妙音皆自弦指之间流泻而出,层层扩散,缭绕林间,充溢山壑。
琴音奏响之时,常有飞鸟翔集,百兽游至,行人驻足,侧耳倾听,各自秋毫无犯,深深沉醉于天籁之音中,不觉时间流逝。
李梦然也曾循声入林,听完一曲,不由轻声感叹:“单论琴之一项,高兄的造诣已至天人合一,驾音御声之境,再进一步,或有以琴入道的可能。”
对此,高渐离只是微微一笑,再次拔弦起音。其声慷慨豪迈,悲壮苍凉,曲调浩然磅礴,层层激进,似山崩海枯,天雷裂地;似风雨交加,长风万里;似战鼓震野,吹角连营;似千刃相击,万箭破空;似烈士怒啸,血洒青天——这是在以琴音为话,表心明志。
“可惜了。”李梦然听罢,微微摇头,转身离去。
……
第二天一早,乾坤谷出口处,众人为高渐离与张良两人送别。
所有人看着一脸平静的高渐离,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他们知道他出谷是为的什么,知道他这一去十死无生,更知道没有人能让他改变主意——能让他改变主意的人早已先他一步而去,就沉睡在乾坤谷中的那片桃林之下。
所有让人珍重的送别祝福在此时都没了意义,所有的劝告也同样如此。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能说什么,他们无话可说,只能默默的注视着他,将他最后的形象深深刻在心底。
风不停。白云苍狗,世事无常,唯有时间的脚步无可阻挡。
“诸位,高某在最后有一个请求。”在风中默立对视良久,高渐离终于缓缓开口,对众人抱拳道:“若我能侥幸留得全尸,还请诸位将我与阿雪葬在一起。”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话,便让端木蓉,天明,还有学堂众多学生眼中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肆意而下。
呜呜的泣声在风中旋灭旋起,更使人心哀神伤。
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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