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鄂德轻手轻脚地找地方睡觉去了。霍青轻咳一声,惊醒了正在专心缝补的依丽娅。
依丽娅见是霍青来了,没有吭声,只是稍微挪了挪地方,让出一个空位。
霍青并没有坐下,对低着头的依丽娅道:“依丽娅小姐,今天事出紧急,不得不请你下寨墙,十分唐突。希望你不要怪罪。”
依丽娅只缝补衣物,仍然不吭声。
霍青有些尴尬,但仍坚持着说下去:“大家信任我,让我作为带领大家的人,我就不能让任何一个人白白牺牲。战场上刀箭无眼,紧急之时必须当机立断,决断之时或许会得罪人,我希望被得罪的人理解我的无奈之处。我知道你是一位清白无瑕的淑女,不容旁人玷污。但天朝圣人有云‘事急从权’……”
“行了,不要再说了!”依丽娅红着脸打断了他的话,“我没有怪罪你,鄂斯人从来就不是小肚鸡肠、不识大体的人。”
她停了一下,又道:“其实我今天应该感谢你,你让我的族人到寨中避难,他们要是为了匈人而战,死了也会玷污鄂斯人的名誉。就算我们不能打败匈人,但至少也要维护族人的尊严,我们不能作为奴隶在世上苟活。”
“是啊,丧国失家固然可悲,但丢掉做人的道理,为虎作伥苟延残喘则是可恨了。”霍青在依丽娅让出的空位蹲下,眼中似乎又看见了东都大将军府的火光。
“说起鄂斯人,你知道鄂斯人现在的境况吗?今天投奔我们的鄂斯人怎么说的?”霍青问道。
“我问过了,无非是屠杀、奴役、掠夺,我不想说下去,我今天哭得够了。”依丽娅深深地低下了头,脸上浮现起深重的哀伤。
“不要太过伤心了,我们都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无法承担家国兴亡的重责。”霍青怜惜地劝解她。
“对了,你的那些族人今后有什么打算?如今正在战争,我们还没有脱离险境,匈人对他们这些叛逃的又恨之入骨。”早先投奔来的鄂斯人有一百多号,今天山寨军又俘虏了一百多,加起来已经有近三百人了。
依丽娅道:“他们还能上哪去呢?他们也是难民的一份子了。”
她犹豫了一下,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这想法也不过分。你要保护难民,手上多一个人也是好的,更何况他们是一支三百人的正规军队。我不反对你把他们编进你的队伍,但一是他们自己要同意,二是这场战争后你不能强留他们,要给他们自由。”
霍青高兴地朝她拱拱手,道:“谢谢,谢谢你了。战后的事,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要上哪去,难道还会留着他们向我要饭吃么?”
匈人在逃过哈洛尔河之后,在北岸一处高地上安营扎寨,算来他们还有三四百名骑兵和一千上下鄂斯步兵,仍然是一支不可小看的队伍。霍青对下一步两军的决战,用的是奇正相生之策,正面堂堂之阵,掩盖着布下的奇兵。
山寨和城堡部队在休整一天之后,在第三天黎明前进驻哈洛尔河南岸,之所以要在黎明前行动,自然是趁着天不亮时安排伏兵。两百名山寨和城堡中的弓手和弩手,在其他人的掩护下,溜进了与哈洛尔河平行的沟渠中。
匈人早被惊动,列阵相迎。在黑暗之中双方都没有贸然行动,直到天光大亮,匈人才看清了对面的阵势。
对手隔着一道浅沟布阵。沟南三十余步开外,两百重步兵居中,六百轻步兵和四辆战车分在两翼排开,犹如一条长蛇。一百多重骑兵堕在稍远的后面,中间是弓弩手,被重步兵的大盾遮掩着,看不清人数。浅沟上横放着梯子,应该是让步兵越过沟而摆放的。
哈洛尔河水很浅,挡不住轻骑渡过,凭沟设阵是对方的无奈之举吧。匈人千夫长如此想道。但这道沟不过三步宽,人跃不过,马却是跃得过,我依然来去自如!只要对手抓不住我,我就有击破他们的机会。
霍青志在诱敌过河,是以并不出战。而匈人新败,鄂斯降兵又靠不住,也不愿轻易出动。双方在河边僵持着。
霍青并不着急,他静静地观察匈人的神态。烈日暴晒下,匈人渐渐不耐,急于报复的心理正在膨胀。虽说匈人千夫长仍然谨慎小心,但他手下的匈人却要忍不住了。一个个舞刀狂叫,破口大骂。帝国人并不知道他们在骂什么,毫不动气,仍然肃立不动。
是时候了,霍青心道。战鼓轻轻敲动,五十名轻步兵从梯子上越过沟渠,来到哈洛尔河岸边,开始挑战骂阵。
这五十名步兵骂的可不是帝国语,他们用的是匈人的语言!霍青可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教他们用匈人的语言骂阵,只要他们会说就行,并不管他们懂不懂。
“狗杂碎的匈人!”“没种的,敢过来吗?”“什么叫雄鹰啊,你们全是草**?”……
匈人挨了劈头盖脸的一阵辱骂,怒气大发,对骂回来。可惜帝国战士一句也不懂,只管骂自己的。
匈人愈骂怒气愈盛,不少人忍不住,策马在北岸来回奔驰,拉空弦恐吓南岸的帝国战士。
帝国战士一见对手开弓,慌慌张张地往回跑,回头一见是空弦,似乎又胆大起来,回到岸边再骂。
匈人千夫长看得心中一动,这必定是一群新兵,没有经验,没有胆气,说不定可以利用他们,把他们驱赶向对手的战阵,起到搅乱他们阵形的作用。为什么不试一下呢,如果对手有阴谋,撤回就是了,料他们也追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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