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军主,对方却是尚书仆射、前将军、仪同三司,手握两万虎贲,身后还站着权倾天下的柱国大将军、都督河北诸军事、晋阳王尔朱荣。//无弹窗更新快//两者之间的差距,无异于蚂蚁和大象之别。
好在他并非是全无机会。作为后世人,他知道这个时代的大势,也知道尔朱家不会长久,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几年后尔朱家也会一蹶不振,家破人亡。在这个过程中,他如果借势而行,不仅能够跟着痛打落水狗,把这次的仇怨报复回来,还能趁机爬到一个较高的位置,避免家人和自己再遭到类似的欺凌。
这是一个中长期的规划。在此之前,却只能先行忍耐啊……
周惠慢慢松开了拳头。
或许是听到了偏堂内的动静,东厢正房内的周文、七七一同跑了过来。看到是周惠站在院子里,两个孩子都非常高兴,七七立刻抱着周惠的双腿,顺势猴在了他身上,大有不抱她便不罢休的架势。
“七七别闹,我还有事要去见阿翁呢!”周惠揉了揉七七的头发。
这时,西厢的周念也出来了,默默的接过了周惠的佩剑。看着这几个孩子,周惠心里感到一阵温馨和安慰。
幸好,他们都安然无恙。
“伯父伯母还好吧?”周惠问妹妹道。
“都很好。”周念简单的回答。
“乱兵过来时,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没有,”周念脸色微变,显然是心有余悸,“那些人很凶,非常凶,闯进屋里拿刀砍着胡床,逼伯父交出粮食……伯父很配合的给了,还特地穿上你那套郡尉官服,满口说着‘理当报效朝廷’之类的话,然后那些乱兵就没有太为难咱们。”
周惠微微点头。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把七七交给妹妹,前往伯父周植所居的后堂。后堂里周植和周恕都在,周恕头上裹着带血的白布,显然也伤得不轻,然而周植却还在严肃的训斥他:
“跟你说多少次了,别那么小家子气!那些恶人要钱,你就给他们,别跟他们硬扛,拿鸡子去碰石头……把人保住了,还怕钱挣不回来?”
周植是真的非常失望,也非常伤心。老仆周平在这个家中已有数十年,虽为主仆,实际上情同家人,因此当周平被人从作坊抬回来时,他立刻亲自去县里请来大夫;在他伤重不治后,又妥善安排后事,还亲手为他布置了灵堂,请来附近寺里的僧人超度他。
周恕心里同样也不好受。他和老仆周平之间的感情,并不比父亲周植低什么,甚至还有过之。当初周植从军那阵,他差不多是周平一手带着的,而这两年他接手作坊以来,更是帮了许许多多的忙。如今由于他应对失误,致使周平伤重而亡,他在痛惜之余,也忽然想到了周惠当初的建议,以及他临走时的那番叮咛。
“如果听允宣的话,趁早将钱收好,大概就没有这件事了;或者,干脆建一支乡兵起来,那十几个混蛋兵痞也肯定不敢动手的……看来,还是读书人有见识啊!”周恕在心里颇为后悔的想到。
因此,在看到周惠走进来、向周植和他两人打招呼时,周恕的表情既有羞愧,也有几分隐约的期待:“允宣,你回来了?家中的事情……”
“事情我都清楚了,阿兄,”周惠点了点头,面容变得越发沉静,“行凶的是虎牢关守军。他们听闻南军冒雨攻下荥阳城,继而击溃回援的尔朱兆所部前锋骑,立刻就放弃虎牢关逃往河北。之所以在沿途大肆抢劫,是为了筹集渡河之后的军资……如今洛阳以东,已经无险可守,朝廷手中唯一的精锐也弃关逃离,如果南军继续进兵,京师洛阳应该也守不住的,这河南司州、洛州、豫州地界,恐怕是要变天了呢。”
听了周惠的话,周植和周恕面面相觑,心中大感震惊。他没有想到,形势居然已经严峻到了这个地步,连京师都要遭受兵灾;而面前的侄儿,居然能够了解到这些朝廷大事,把形势看看如此分明。
本来他还想问问周惠,是不是私自从荥阳逃了回来,以后要如何向官府申辩之类,但现在朝廷自个都自顾不暇,他也就没必要再担心。
周恕却是另一番心思。女儿七七的黄金寄名锁,他已经看了,知道弟弟认识了某位宗室朝贵,弟弟了解的这些朝廷大事,说不定就是对方透露的。那么,要是有对方帮忙,说不定能将这次的巨额损失找回来……
“允宣,那些被抢的钱粮,你有什么办法吗?”他满怀希望的问道。
“他一个郡学生员,能有什么办法!”周植不悦的瞪了儿子一眼,“允度,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你还没学乖吗?还想把惠儿也卷进去?”
“是。”周恕无奈的低下了头。
“惠儿,”周植转向周惠,面上和颜悦色,“我记得,一个多月前你就和我说过,这京师要遭兵灾,如今果然是应验了……你有这样的见识,咱家的前途自然就落在你的身上,我呢年纪也大了,以后家里的事情,就由你来做主吧!还有,最近既然有兵灾,你就留在家里安心读书,等事情平息下来再作打算。”
“这恐怕做不到,”周惠摇了摇头,“洛阳换了北海王做主,登基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大肆招兵备战,咱家是府户出身,肯定跑不掉的。”
“那就让允度去。”周植毫不犹豫的说道。
“阿父,那可是乱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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