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然抬头,逆着光,微微眯上双眼,直到他走近了,高高的身影遮住照在她脸上的阳光——“好巧。今天没休息吗,韩助理?”
韩程飞刚刚从自己车里出来——就在看到卓正坤和她走过来的时候。
可他并不是刚刚才到。他之前停下车,等了很久。
——至少他自己认为,等了很久。
之前开着车进来,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车牌号——好吧,他承认,先前只见过这个号码一次——只有那一次,他们出差,丁然酗酒进了医院。他先从病房楼出来,却没有离开。坐在车里,还在一直奇怪,自己为什么不离开?到底要等什么?
直到卓正坤出现在停车场,慢慢走向一辆车子。
卓正坤的车子就在自己左前方的位置,几乎是无意识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卓正坤的车牌,又看了一眼,然后启动,离开。
他心无波澜,从卓正坤身边缓缓驶离,只专心看着前面的路。
直到上了马路,在路口等着一个时间很长的红灯。
有一个号码突然就在脑海中跳了出来。
他拧着眉,为什么,自己竟记下了刚才这个号码?
——就像今天,为什么,自己要将车停在阿卓的车跟前,等着他和丁然出来?
可他没有太多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低头对她笑道:“围巾颜色很好看!”
她有些尴尬——面前的韩程飞,系着一条非常相似的围巾。很好看,经他戴着。
她笑了笑算是回答,不知道他看见没有,因为他的视线此时已越过自己的头顶,望着阿卓。
“好久不见,卓先生!”韩程飞带着惯有的得体笑容,向阿卓伸出右手。
阿卓与他简单一握手,略一点头,继而低头对她说道:“走吧,然然?”声音愉悦。
“呃。。。。。。是这样,很抱歉,丁然。”这时韩程飞说道,“周五杜雪转发的文件有些问题。你。。。。。。能不能现在上楼去查一下?”
韩程飞说着,低头看了看表,又对阿卓笑道:“抱歉,不会耽搁太久。不如赏光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当作我致歉吧!”
丁然有些奇怪,这是他作为上司曾经用过的伎俩?可是又无懈可击——她无法从中找出纰漏。
于是她立刻回答:“好。我去看看。”接着又对阿卓笑道,“你去我宿舍等等?”
阿卓接过她宿舍的钥匙,笑道:“等你电话。”
她便和韩程飞一前一后上楼。没有走电梯,周日有工人正在检修电梯。
楼梯走廊上,摆了大大小小过节的应景盆栽。周五的傍晚,韩程飞曾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看着她在楼下门厅外,手忙脚乱的帮着鲜花公司的人从卡车上一盆盆往下卸——身上还穿着修身的工装套裙与高跟鞋,样子多少有些狼狈。其实她不必去搬——不过好像,这个人从来不能看着别人忙来忙去,而自己仅仅是袖手旁观。
曾经,也包括现在很多时候,他自己也是这样,他的父亲——可以这样说,因为那人确实是他的生父——不止一次对他说过,“很多事你可以交代给下属,不必事必躬亲。”
现在他确实已经改了很多,至少在别人看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自己并没有改变多少,包括伴随他近二十年的。。。。。。自卑的心。
谁会想到,韩助理,也会自卑?
他见到王洛川的时候,见到商睿的时候,这种自卑的感觉会越发的强烈。虽然他不止一次的提醒自己,不要像个幼稚的孩子,怀着这种莫名其妙的抵触——自己没有任何一处不及他们。
可是越是这样,他越清楚的发现,要全然放下这种刻意,实在太难,至少现在,他无法做到。
而丁然,当开始注意她时,他很快就发现,她是和自己一样的人——她有谦卑的微笑。而因为出众的容貌,这种有意放低的、略带善意揣测的笑意,在她脸上,就不会显得刻意。
她的动作举止很轻——临走时替他悄无声息的阖上办公室的门,或是将报表恰到好处的放在离自己手边一寸的地方。。。。。。这种小心翼翼的得体与分寸,不是因为世故、圆滑与成熟,而是刻在她的骨子里。
总有那么一些孩子,是这样,怀着一颗也许连自己都不曾发现的,卑微又高傲的心,慢慢长大。
曾经,他在机场,等得无聊的时候,随手拿起旁边座位上某个乘客落下的小说,翻到一篇《珍珠小姐》。书里那个安静美好而又温顺隐忍的养女,让他一下子想起她。然后,他便做了一件有些匪夷所思的事,买了一颗南洋裸珠——连珠宝店的店员都好意提醒,这么大的珠子,并不适合年轻女士佩戴。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也没有拿去镶嵌成首饰。
如今装了那颗珠子的精美瓷盒,一直静静躺在他办公桌左手边的抽屉里。
他没有再去看它。甚至不曾打算要送给她。直到今天,他突然发现,潜意识里,他一直是想要送给她的。
不论是以什么理由。也许,没有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韩程飞突然慢下脚步,身后却在这时传来她的一声低呼。马上回头看时,只见她扶着楼梯扶手,眉头紧拧,狼狈的单脚站着。
不等他开口,便听她没好气的说道:“扭了脚了!”
“不要紧吧?”他伸手扶住她,并没有显得十分关切。
“走得好好的,干嘛停下?”她气急败坏,却也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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