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春来早,绛州龙门这座三晋大地上古老的小城也沐浴在这无隙春晖之中。
龙门城东北二十里外,从吕梁山脉延伸出的一条峡谷至此隐入大地之中,山陵上的绿意却在这里散落开来,续接上一片翠意上盈颇有规模的树林,一条清溪潺潺转渐,从谷中迤逦而出,向着远方的汾河叮叮咚咚兴冲冲而去。
树林之外溪径之旁,一条小路从远处铺了过来,路旁座落着一处大宅院,不时有人步履匆匆出入,阳春的喜意粘在他们笑靥旁,映得这画卷般的春日闪闪发亮。
山为黄颊,溪名白牛,林称东皋,这处山水间的宅院,就是远近闻名的王氏宅院。
此刻王氏宅院的后院中正传出一阵喧哗,原来一大家子都在庭院里忙活、嬉乐,晒着午后的脉脉阳光。
大姐帮着母亲涤洗晾晒衣物,偶尔还要赶跑捣蛋的六郎。
二哥王勔抱着经卷,坐在檐前的台阶上诵读,由低宛转而高昂,切切如雷起霄下。
五弟王助在追着小妹,不断地转寰廊间,急切间大叫:“娘亲,小妹又抢了我的卷子,还画了只乌龟在上面。”
三哥王勮鼓起了琴,和着此间絮音,悠扬从指间流淌而出,在院子里回佯。王勮
唯有小王勃独自离群,闲坐在庭院前的老榆树下,用稚嫩酥红的小手,一片一片地摘着手里的榆钱串,目光却游离于这满目青葱碧绿之外,脑海仿佛有一个声音,随着榆钱地飘落,一遍遍地扬起:“我是谁?我是谁…”
母亲看到四郎呆坐一旁,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扬声唤道:“子安,别发愣,过来帮一下娘亲。”
王勃从失神中回转,站起身来拍拍青衫上的尘土,应了声“噢”后跑了过去。
王勃就是汪博,汪博就是王勃,王子安。
经不住年华流转,不觉间王勃已经五岁。这几年小王勃与王氏宅院里所有的小孩一样,整日价读书、习字、学礼、作画、鼓琴,当然还有戏耍打屁。
王勃觉得很幸福,除了唯一纠结的梦魇,他对所有的一切都很满意,包括慈爱的父亲,和蔼的母亲,还有兄弟姐妹。
王勃一边挠着头,一边回答母亲道:“阿父和大哥去署里快回来了,孩儿想着阿父定下的诗文日课一时出了神。”
说着接过大姐递过来的衣衫,穿好衣架挂在竹竿上,一抬头,发现母亲目不转晴地注视着自己,挂满了一脸的担忧。
王勃一时间觉得心头被填堵得实实的,碎步上前投入母亲怀里,一面伸出小手轻轻地捋顺母亲额上的发梢,抚摩着母亲的脸庞颤声道:“娘亲不须挂怀,孩儿没事,孩儿想为娘亲分扰,一时想得出了神,让娘亲劳心了”。
母亲搂着这个总是让自己不踏实的小四儿,心里亦是愁肠百结,四郎什么都好,唯独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跟兄妹们不一样,让自己这个当娘亲的实在是不落忍。
除此之外,小四儿聪慧灵巧、孝顺亲长,性情行事挑不出半点毛病,唉,真不知道是上辈子欠了什么债。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稍倾只听见一把爽朗洪亮声音响起:“四郎,怎么又腻到娘亲怀里去了?阿父给你定的下功课可交得了差否?莫让阿父回来时又气得吹胡瞪眼!”
惹了祸事的小妹最先反应过来,冲着大哥跑去,一边跑一边哼哼:“大哥回来了,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边喊边跑跳将起来,搂住大哥的脖子,骑在腰上别过脸来,直冲老五撇鬼脸。
大哥王励放下小妹,上前一步挡在王助身前,把从小妹手里接过的五郎的画卷展开,端详了一番,叹道:“旬日不见,五郎的画功又见涨啦。哦,还有小妹,这只乌龟画得真传神啊!”
说着揉了揉王助的头道:“五郎你得谢谢小妹,幸好她没把乌龟画在你额上。”
王助和小妹得了大哥夸奖也不闹腾了,都在呵呵傻乐,王励向母亲笑道:“娘,你跟阿父真的偏心,你看弟妹们都比我聪慧多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还连笔都握不好呢。”
母亲被王励逗得扑哧笑了起来,先前的郁郁一下子消散开来,敲了一下王励的额头道:“就你会贫,出去几天学问见识没长,嘴巴倒快了不少。”
小六子看到大家都那么兴高采烈也过来凑热闹,他人小腿短尚不及大哥的腰带,只得扯了扯王励的衫摆,发出有些含混的稚音指着大姐喊道:“衣架,会动,好玩,要玩!”
王励这时才注意到,大姐正在屋檐下绞着一个装在旁柱上的木绞盘,绞盘上连着两根绳索,经过房檐下挂着的木头转轮,一左一右挂在房梁上,绳头系在一根竹竿的两头。
随着大姐的绞动,竹竿正缓缓地升起来,上面连着许多人字型的木勾挂着衣物,和风拂过衣服,好像一面面的幡吹荡起来。
这是王勃梦里看到的事物。
他觉得娘亲太辛苦了,冥思苦想画出了草图,再让娘亲请来木匠师傅,合计了一番,做出了这个在梦里叫“自动晾衣架”的事物,希望能帮娘亲减轻操持家务的辛劳。
王家虽然诗书传家世代官宦,钱也不缺下人也有,但王家祖训:“不得以四体之劳为下作,凡事皆须亲历亲为。”
就连阿父娘亲也得下地和农人们一起劳作,王勃几兄妹平日里都要帮衬着娘亲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于是便有了今日这番。
王励看到这个衣架故作沉思状,然后一幅恍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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