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邪陡然发难将天朔打伤，可叫白致远如何不惊、如何不怒？他只道天邪生性顽劣滑头，或许有些贪玩任性，但为求自己出游而打伤哥哥这种事情，天邪决计做不出。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白致远登时踏前一步，怒喝道：“天邪！你……”
未等说完，忽觉眼前光影闪动，一柄木剑已点在胸口。以他的武学修为，便是被人贴身一剑偷袭，也自可闪避格挡。但此时心念全在天邪打伤天朔之事上，竟被一招偷袭得手。那木剑剑尖甫及衣衫便立时收回，定睛看时，天朔已挽剑而立，嘴角兀自挂着血迹，面上却笑吟吟的，说道：“师父，承让了。这次比剑，可是我们胜了。”
天邪一溜小跑凑到近前，眼中早没了先前的凶光，面上挂着贼笑，道：“师父可不能抵赖！我在那边看得真切，你被哥哥一剑点在胸口，的确是败了！”
白致远犹然恍惚，目光在两人身上轮番打量，口中只讷讷说着：“……这……你们……”。片刻之后这才明了：自己竟是被这两个宝贝徒弟联手算计了！见天朔嘴角血迹，问道：“天朔，你伤势不打紧罢？”他虽知天邪方才乃是做戏，却仍是忧心：比剑胜败尚在其次，这两人内息相反相克，最是不能伤在对方手下。
天朔抹去嘴角血迹，拱手道：“有劳师父挂怀，我没受伤。这血嘛……”干笑两声，赧然道：“这血不过是羊血罢了。先前我取了木剑后，向隔壁徐大叔借的……”
天邪在旁道：“这是我和天朔定下的计策，师父你看如何？我们料想若是真打实斗，定是胜不了师父的。不能力敌，便须智取嘛！我本想自己假装被哥哥打伤来偷袭，不过哥哥说要换一下，师父才会上当。果然成了！方才我不过在哥哥后背摸一下罢了，他又怎会受伤？”
白致远这才放下心来，细细思量之下，方才天朔被天邪一掌拍伤，确是天朔自己跃倒，而非被外力突袭。若是临阵接敌，他自能轻易看穿。只是关心则乱，加上事发突然，这才让二人得手。天朔带了羊血过来，也不知何时含在口中的，自己却是没有察觉。这两个孩子也当真无所不用其极，竟是想出这等手段来。思及此处，不由得哑然失笑。
天朔道：“师父，此番虽然胜之不武，但终究还是我们胜了。还请师父准许我和天邪一同出游罢！”天邪也求道：“师父，我们整日里在这镇子上，闷也闷死了。你就准了罢！”
白致远强将二子困在镇上，早已心中不忍。暗道：竹笼囚飞鸟，终非长久之计。我一心只想护得他们周全，但龙困浅滩，如何能够快活？天朔生性沉稳，天邪诡计多端，这两个孩子俱非池中物，终究要龙游大海、凤翔九天。虽说江湖凶险，但他们业已长大成人，我能护得一时，总护不了一世。人各有命，这两人的路，还是要他们自己去走。
心意已定，白致远哈哈大笑，说道：“好！好！你们两个能想出这等方法胜我，也是天意如此。我……为师准许，你们可以一同出游了。”
天朔、天邪二人使诈而胜，虽说是胜了，但也是心中惴惴。若是师父摆手不认，那也是无可奈何。此刻见师父应允，两人均是雀跃而起、击掌相庆。天朔向白致远拱手道：“多谢师父成全！”天邪已是满场奔走跳跃，口中胡乱呼喊着，直如疯了一般。末了停在卫武坟前，对那空无一字的墓碑说道：“卫叔叔，我和天邪能出去玩啦！你可为我们高兴么？”
白致远容他疯癫一阵，这才招呼道：“天色不早了，便是要走，也总要等到明天罢。先随我回去，我还有些事要交代你们。”
天邪此刻虽是心痒难骚，恨不能立时便把天南海北尽皆游遍，但也知师父所言不差。三人共同下山，向镇中折回。偌大平地中，只余下孤坟兀立。暮色渐沉，夕阳西下，一缕残辉洒在那无字的墓碑上，平静而柔和。也不知是不是那卫武，在为两个孩子开怀而笑。
三人重回家中，白致远屋中坐定，天朔、天邪二人立在下首处。白致远开口道：“你们虽要外出游历，但对镇外之事一无所知，总是不行。既要闯荡江湖，总要知道江湖是什么。”
古井镇地处阳关东南，虽不是阳关那般的交通要地，却也常有东来西往之人驻足。天朔、天邪两人早听闻过“江湖”二字，却知之不详，听得师父这样说，均是屏息聆听。
只听得白致远悠然道：“江湖么，不过就是许多人聚在一起罢了。人多了，自然便有了帮会门派。天南海北，门派何止百千，倒也无须一一记得。只是这江湖中正道六大门派、邪道八大门派，却不可不知。”
天邪插口问道：“师父，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
白致远待要答说，心念一动，说道：“正邪之分，须得你们自己去江湖中求索，却不是我能说明的。”
天邪见师父含糊其辞，心道：我名字中有个“邪”字，也不知算不算邪道。罢了，这事儿以后再慢慢琢磨也不迟。
白致远续道：“正道六大门派，便是少林寺、武当派、昆仑派、乾坤堂、神刀门和稷下学宫。”他这次离镇两月，对各大门派的消息动向都有些掌握，说道：“少林寺的掌门方丈仍是本苦那个老和尚，听闻他的两个师兄本道、本灭二人已经坐关退隐，不在江湖上走动了，便没什么可说的。武当派么……武当派的掌门名叫马致闲，想来也年近六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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