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嘀嘀嗒嗒,前一刻,它还挂在卧室床头的墙壁上。阳光从摆满盆栽的窗口中照进来,投映在钻石般的玻璃钟面上,绚烂夺目。他喜欢把壁钟挂在卧室里,听着它重复而有韵律的声音,就仿佛站在时间的长河边,记忆泛作一阵阵的涟漪,往事历历在目。
夕阳染红了江水,零星的几只鸟儿在波光粼粼的江面上越飞越远,最后消失在水天交接的尽头。他好像仍然身在离开家门前的那一刻,熟悉的阳台、卧室,还有那面时钟。轻轻地掩上房门,从此那里的一切都与他再无关联。
他从来都以为,如果自己是孤单一个人的时候,便无所谓别离,但当他真正一个人离开时,才发觉无形的牵绊更让人不舍,这种牵绊如同这铁轨和时钟交叠的声音,在现实与记忆中不断徘徊,即使是曾经被虚度的时光,也会在这种漫无目的缅怀中,多出几丝莫名的感情。
载着他的火车向着他没有去过的地方行驶,其实,他想去的地方无所谓天涯海角、地狱天堂。他不过是厌倦了一种生活,厌倦了这个约定俗成的世界,在他的脑海里,那面时钟的声音挥之不去,喜欢也会变成一种束缚,残忍的让他默念着倒计时,宣判着过往的死刑。时光到底是什么?是曾经拥有过的一切,还是虚幻飘渺的一无所有。
十九点整,太阳已经落山。他开始闭上双眼,试着不去思考,倾听于生命最本能的呼吸声,想要沉沉睡去。他曾以为只要黑夜来临,闭上双眼,所有的思绪就会消失不见,原来,这终不过是自欺欺人,当他开始明白这一点的时候,黑夜与白昼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反复的失眠。
他已经很久没有仔细听过自己的呼吸声,黑暗在眼睑下晕染开来,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像黑暗中时涨时落的潮水。说来奇怪,久违的倦意竟然袭来,不知过了多久,他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在黑暗中慢慢下沉,世界一片死寂。在这片死寂的虚空中,慢慢浮现出几星萤火虫般的光亮,接着,亮光越来越多,这些萤火时而疏离分散,时而又聚集成片,像一群嬉戏逐闹的孩童。待他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萤火时,这些萤火突然静止下来,定格成一片浩瀚的星空。这是梦么?
接着,星空开始坠落,漫天的星星从他的眼前一颗颗滑过,化作一场流星雨,飞往虚空的尽头。他好想对着这些流星,像儿时一样许下最美好的祈梦,然后满心期待着这些愿望会在不经意之间一个接着一个实现。可是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天真的孩童,他没有说话,他明白越美的梦在现实中愈发脆弱,也是更易使人上瘾的毒药。倘若不是毒药。试问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人愿意把自己最美好的时光用来交换那些虚无缥缈的执着和yù_wàng。虽然他不再对这些梦抱有现实的希望,可是他记得他过去做过的每一个梦。记忆中,每一个梦里他都扮演着一个独特而孤单的角色。
世界变得混沌,他的灵魂也仿佛随着流星划进了无垠的虚空,然而转眼之间,炽热的光明便如同爆发的恒星撞入了他的眼帘,黑暗消散了,世界于眼前再次清晰起来。
火,漫无边际的战火,凄凄的野草随风曳动,翻腾出一片孤绝的风景。荒野的上空,成群的鹰盘旋呼啸,万物于眼前化为灰烬,就如死去的梦境般华丽壮阔。什么是死,而什么又是生?生与死之间,每个人活着都有着不同的理由,而他的生的又是为了什么?
银缕衣,精钢剑,他站起身来,拔出胸口的一尾羽箭,鲜血喷涌而出,疼痛感牵扯着神经,这也是梦么?这梦如此的真实,梦和真实的界限又该怎么分别。这里是什么地方?
四面堆积着人与马的尸骸。血腥气迎面扑来,让他胃间翻涌,不觉作呕。他跪在脚下的血泊中,看着自己那陌生的倒影。他是谁?对于过去,他突然想不起来了,眼泪从他的脸庞静静地滑落,忽然他又放声地大笑。有时候,对于一个人来说,生和死没有了区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无所谓生死的时候,他是谁便已经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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