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灯和商君在一座活火山的山口处觥筹交错,咬牙切齿地问候对方。商君质问鬼灯地狱少女是不是他的部下,把自己送过来是不是他酝酿已久的阴谋。鬼灯当然不承认,但是他负领导责任,有些理亏,并不辩驳,偷偷地把商君的芥末换成抹茶,祝愿他拉肚子。
在游览了日本的地狱,顺手带走了很多的地狱特产以后,商君坐上了回程的小舟,本来鬼灯坚持说非得等到鬼节才能开逆行的通行证,但是商君又拿下半年的电器设备订单相威胁,鬼灯只能作罢。
商君一坐到船上,立刻感到肚子不太舒服,他立马猜到是谁做的好事,没关系,他心想,反正下半年的订单已经外包给德国几家大企业了,这回就算扯平。
阎魔爱从来没有在冥河上逆行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跨过了地狱之门,接下来就再也划不动了,商君只能自己动手划,也非常吃力,大概划了两个半小时,终于划到出发地。商君气喘吁吁地转头对地狱少女说:
“这都什么时代了,买个快艇吧,预算不够也没关系,我知道一家船厂专做船体改造,这破船哪怕加个马达也好啊,这是他们的电话。”
阎魔爱不置可否,默默接过了纸条。
商君哼着歌,拎着特产高高兴兴地回到房间,看到了昏倒的老板娘和睚眦欲裂的狐狸,还有昏迷不醒的飞飞,心下已经了然了大半。
他把老板娘扶起来,把她摇醒之后又拍了一下她的脑门,又拍晕了。然而老板娘却没有倒下去,直挺挺地坐着,眼睛闭上,牙关紧咬。
“说吧,为什么要害我们,我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商君喝了一口茶,慢慢问道。
那女人静默半刻,随后幽怨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娓娓道来,原来,一切的起因都是这女人的爷爷,她爷爷曾经是日本关东军华北驻屯军军官,战争后期调往满洲防务,日本投降以后被投入奉天战俘营,然后就渺无音讯,中国的官方和日本的官方都没有这个人死亡或遣返的记录,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本来死无对证的事情不应该旁生枝节。可是温泉旅馆的老板娘,也就是他的孙女天生异秉,能日窥千里,夜探鬼神,知晓六道轮回的真相,要不怎么说天才儿童思维广呢,她竟然认为是中国地府的工作人员擅自勾魂,结束了她爷爷的阳寿。
商君觉得很无语啊,这事儿别说他没做,就是做了那也是顺应天道,轮到你这个时候打击报复吗?更何况这件事情明显不是地狱所为,地狱若要取人性命,必然是会给你一个死因的,是寿终正寝也好五马分尸也罢,总归对活人有个交代,哪有人间蒸发这种玩法。如果真是不见踪影,那只能说明,人,还没有死。
商君连上了地狱云系统,虽然国外的网费很贵,不过工作需求可以报销的嘛,在里面搜查老板娘爷爷的名字,经过短暂的缓冲,很快结果就出来了。
商君解除了老板娘的催眠状态,在她清醒的情况下为她读了她心目中光荣勇敢的爷爷的战后履历:
“桥本宏一郎被苏联红军俘虏以后,被拉到海参崴当苦力,表现非常良好,因为认真学习斯大林主义被俄国人表彰过两次,服苦役期间有几个战友试图逃跑并邀请他,他拒绝后向俄国人告密,战友被枪决,他被释放。被释放后的他并没有接受遣返,反而改名换姓在俄国定居了下来。后来还娶了一个当初随日本拓荒商团一起来的哑巴姑娘信子,现在生活在圣彼得堡,九十二岁还没死,都有孙子了,话说这么多年没联系过你们吗?”
老板娘听到将近痴呆,神情木然,仇恨被抽取的人就会变成这样,发现自己怀念的英雄是个猥琐的叛徒,自己竟然还冒着生命危险为他复仇。商君懒得再看这个人,把飞飞抱起来,把狐狸牵好,默默地离开了
在走廊里商君又看见了阎魔爱,她拿着象征诅咒的草人进了刚才的客房,商君也懒得去理她,他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在天黑前找到另一个温泉旅馆。
在商君宽阔的肩膀上,飞飞醒来了,她看着越来越远的旅馆里,一个黑色的稻草人从当中飞出,在空中盘旋,直到消失在黄昏的晚霞中。
“怨恨已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风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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