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铜镜。
一枚正面雕以星云纹理、背面镶有金丝银线的盾形铜镜。
铜镜镜钮、钮座一应俱全,一看就知是制作精良、品质上乘之物。
他却看都不看,“啪”地一声扣上木匣盖子,随手丢到桌几上。
“怎么了?”刘惠琳端着一只白瓷青纹茶盅推门而入。
一进门就见儿子黑着脸,盯着仇人似地盯着眼前的木匣子。
卫奕见是娘亲亲自端着茶盅而来,连忙上前接下。
“这种粗事就叫下人来做,娘亲何必亲力亲为?”刘惠琳还没说,他也知道这茶盅中装的又是什么十全大补汤了。
卫奕是卫家长子,也是独子。
刘慧琳之后又接连诞下两子,但皆活不过周岁,就早早夭折了。后来来了一个算命先生,说是卫奕命硬,命中克兄弟姊妹,要卫家莫要再勉强。刘慧琳连失两子,又听算命先生判命,痛苦不已。卫中鸿心疼爱妻,说服家中长辈,道此生只要卫奕一个孩子足矣。好在卫奕从小聪明活泼,通诗书,习武艺,精琴棋,善御射,成为卫家骄傲。
卫中鸿任职国子监,曾是一众皇子的诗书先生。后来三皇子李忠被立为太子,他又被太祖指为太傅,专职太子授课。卫奕从小与一众皇子一起长大,与皇子们情同兄弟,年满十八岁时,已经即位的少祖对他道,朝中职位任选。不料卫奕却极有主见,不愿佐政,只想进入汴京府,跟着当时颇具盛名的提刑官慕容晋学习缉凶验尸。
卫刘二人一向极宠卫奕,卫奕也从未让二老失望,所以,虽然卫奕的选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二老仍是大力支持。少祖也一向视卫奕为亲弟弟,见他坚持,便不再多言。尤其是刘惠琳,整日里嘘寒问暖不说,还从各处搜来补汤方子,直道儿子如今之位费力费心又费脑,不好好补补怎么行。卫奕也是个极孝顺的,既是刘惠琳的心意,他便不管好喝难喝还是能喝不能喝,全部照单全喝,一饮而尽,每每把刘惠琳哄得十分开心。
今晚当然也不例外,卫奕接过茶盅,揭开茶盖,问也不问一声,咕噜咕噜全喝下了。
刘惠琳笑道,“娘亲想走动走动,见你房中还亮着灯,就一个人来了。”
她指了指桌几上的木匣,问道,“内里装有何物惹来我儿不快了?”
卫奕放下茶盅,道,“不是不快,只是用不上,不如娘亲拿去吧,是一枚今个儿同僚送的铜镜。”
刘惠琳听是“铜镜”,掩嘴笑道,“看来那帮同僚事先没有打听清楚,不知奕儿从来不用那玩意儿不说,还仿佛与那玩意儿有仇似的,每每见到都要避之不及。这下可好,倒给老身添了件摆设。”
卫奕也笑了,扶刘惠琳坐下道,“男子嘛,用那玩意儿做什么。”
刘惠琳接道,“只可惜了奕儿这张俊俏的脸。”
卫奕但笑不语。
刘惠琳见他身着中衣,道,“奕儿这就打算睡下吗?陛下来了,正与中鸿在文若阁下棋,待会儿怕是要见你。”
卫奕一听,沉了脸,垂头坐到刘惠琳身旁。
“陛下前来,怕是还要问天水之事,你可想好说辞?”刘惠琳低了声音,握住卫奕的手。
卫奕长出一口气,“有何说辞?每次孩儿都是实话实说,只是陛下他——”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
自古帝王多猜疑。
九哥李彧曾与少祖李忠竞争过太子之位,后来李忠被立为太子,九哥成了九王爷。
太祖逝世后,李忠即位,做的第一件事却是清查同姓王府。
表面说是清己正身,反腐自上而下,为天下百姓树个榜样,明眼人都明白,这是新皇开始清除异己呢。
轰轰烈烈地查了半年,抓的却全是九哥的老部下和曾经与九哥有过来往的达官贵人,这时朝中众臣才恍然,少祖恐怕还在记恨当年与九哥为了太子之位斗得你死我活之事呢。
九哥坐不住了。
他递上一份奏请,道自愿终生驻守西北天水,永不回京,守住李氏江山云云。
天水?
那是个好地方,戈壁荒滩,寸草不生,飞沙走石,严寒酷暑,人畜难活。
少祖很快就批准了奏请。
为什么不呢?他忌惮的人是九哥,九哥一走,倒省得他落下个“兄弟相残”的名声了。
只是,九哥走了,却没有带走少祖的疑心。
少祖始终“记挂”着这个远在西北受苦的亲弟弟,时不时地派人适逢中秋佳节前去“探望”。而他,与少祖九哥都有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份,又非皇族之人的四品带刀侍卫,就成了少祖眼中最合适的人选。
想到这里,卫奕抚了抚额头。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个角色。
刘惠琳叹道,“皇族之中,哪有兄弟情义,有的全是猜忌与防备。只是可怜了我儿,一年年地天水京城两地儿跑。别说是人,就是向来以健硕著称的白义驹也吃不消,破天荒地生了病。娘亲心疼你啊。”
卫奕浅浅笑道,“孩儿年轻,多出去跑跑是种历练,苦了白义驹倒是真的。三岁服役至今,已有十个年头,再过两三年怕是就该退役了。孩儿这次为它物色了一个合适的马童,能好好照料它。”
“你这孩子。”刘惠琳嗔道,“年轻?你如今都双十有三了,还道自个儿年轻?与你同龄的刑部右侍郎之子邵阳厘如今都是三个孩子的爹了,你呢?何时能让娘亲抱上孙儿?”
卫奕黯下双眸。
要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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