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元曦亦不是穷凶极恶之人,这笑的一下,杀意去了,却是怎么也硬不下心肠来,卢虎一把扯起那汉子,对着他大吼道:“你小子要是敢有什么花花肠子,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揪下你的脑袋来。”说着,将手放在那汉子脖子上比了比。
那汉子虽然听不懂他的话,却懂他的意思,只觉脖子上一股凉气直至脚底,混身冷汗淋漓,心知逃过一死,抓起两匹绢,却是飞一般的去了。
司马元曦望着卫浚那要死不断气的脸色,没来由一阵恼怒,道:“这次我便不说你了,下次再不可惹事生非。”她内心里,隐隐觉得眼前这个仆役与其他人等不太一样,新收未久,加上桀骜不驯,太严厉的话竟然也讲不出口。只稍稍提点一番。
一行人终于搞清了道路,便往东北方向而去。那胡人果然没有骗他们,往东北只行得三十余里地,便远远的看见草原上有一条被足迹所压出的道路,一直往东延伸,而目光所及道路的尽头,便是一座被废弃的村落,其上隐隐有炊烟升起。此处想来便是侯家集了。
众人急急忙忙,终于赶到天黑之前到达了侯家集,只见这处村落从远处看起来,似乎被废弃了一般,极度荒凉,但真正走了进去,才发现南来北往在此歇脚的商人着实不少,羯胡势强,故而西域胡商亦鸡犬升天的跟着牛逼起来,这百余胡商,大多皆是西域胡人。
卫浚见满地皆是胡人,自己这群汉人反倒成了少数民族,不由也感叹不已,光此一事,便可看出北方胡强汉弱已经是定势。
说到底,国家与国家,民族与民族之间的竞争,乃是资源的竞争,而竞争的最终结果,便体现在人口数量上,这种竞争绝对不会因为太平盛世而消亡,只不过隐藏的更深罢了。
想当年汉明帝时,班定远等一班大将屡次西征,匈奴四分五裂,南匈奴南迁至并州北部苟延残喘,那时不是乖顺的像小绵羊一般,普天之下皆王土,各族臣民皆王臣,民族团结如一家,好一派太平盛世的模样。
刘渊,刘瞿皆在晋朝为官多年,汉化极深,表面上看何尝不是恭顺的臣子。何人会想到便是这数万匈奴残部,在并州肥沃之地,没有了北匈奴的骚扰,在百余年间,便繁衍了数十万人,就是这些绵羊的后代,一手毁灭了大晋王朝。放在数百年的历史中去看这些事件,汉朝当年的南迁同化政策,的确大大的失策。
同化,绝非政客们嘴里说说那么简单,民族的血脉,深入骨子里,何尝这般容易忘却,当匈奴羯胡烹食晋人肉,驱晋人百姓作两脚羊之时,几百年的同化变成一场血色的笑话。而引狼入室的后果,政策的制定者是看不到了,却需要后人用鲜血来承受代价,永嘉之乱,中原死亡千万,便是后汉同化,西晋纵容政策的后果。不敢想象,如果当年汉军携大胜之威,以雷霆手段,将数万匈奴人撒于天下十三州,分散居住,强制通婚,将其贵族强迁于洛阳醉生梦死,以中原之博大,数万人洒了进去,连个泡泡都鼓不起,何尝会有后日之祸。后世的唐高宗灭高句丽后,便是如此手段,是故一千年后,再无高句丽这一民族。
即便三国后期胡人人口剧增,同化已经不可能,若西晋王朝依江统之徙戎论,将诸胡强迁至河西以西,阴山以北,即便他们发达了,中原依旧有北部山川,无数的险关可守,何尝会须臾之间便被人攻破都城,扰乱肥沃的河北之地,而动摇根本。历史本有无数转机,可晋人,汉人皆未曾抓住,是故便有如同羊献昭那般可怜的女子那般悲惨的故事。汉人的确太幼稚了,幼稚得以为天下皆是周礼的天下,人人都知仁义礼智信忠孝悌,人人都期望大同世界,幼稚得以为跟半野蛮的胡人宣讲孝经,便可以消弭战祸,天下大同。却不知在汉土以外的地方,皆是物竞天择的世界,亡国灭族,不过须臾之间,而不需要理由,管你仁义不仁义,而胡人们的大同世界,便是“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国虽大,忘战必危,孙子的话,不知道有几人记得。
卢虎见卫浚脸上阴晴不定,拍拍他的肩道:“想甚么呢?”
卫浚苦涩一笑,他自然不会将自己的心中所想告诉卢虎,毕竟心中有顾虑,只随口道:“这里的商人倒有十之八九是胡人,可看起来似乎不是一族,模样有些不同。”
卢虎笑道:“这胡人可也有三六九等,你瞧那褐眼黄须,高鼻深目的人,便是正宗胡人,此等人大多来自河西以西之地,如今借着赵国的光彩,正是势大之时,邺城之内,有专供此等胡商歇息之处,食物饮水免费取用,若有百姓妄取,斩立决。
而头上辫子多多,面目与晋人类似的,却是匈奴人,刘瞿死后,匈奴地位一落千丈,现在被拓跋鲜卑吃的死死的,不复有当年强横的模样。”。
他说到这里,卫浚倒有些感悟,后人不读历史,喜谈同化,却不知同化之过程是如何的艰难,比如说这匈奴人的同化,便是在南北朝之时,那时匈奴的赫连夏国已经灭国,匈奴人地位极其低下,比汉人还不如,在鲜卑人手中饱受歧视。后世魏太武帝拓跋焘攻宋之时,曾写信给守将臧质说:“现在攻城的兵士,都不是我鲜卑族人。城东北是丁零和胡人,南面是氐族羌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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