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疼吗?”陆启明问道,“忍不了的话,就自己设法把这道封印解开。”
猜测被他亲口证实,承渊分魂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去,心中的惊愕几乎压倒了一切,“你居然……”
“这么久了,”陆启明收回目光,重新向外界望去,随口说道:“你好像一直都对我有些误解……不过,想来也没有澄清的必要。”
弱势的处境总能逼迫人快速摈除无关的情绪。承渊分魂冷静下来,道:“我既已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这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你就算现在抹杀了我,我失去的也无非是这一缕分魂。或者你以为在你死之前,你还来得及逼问得出什么?”
“不会,”陆启明平淡道,“之后天长地久,你总有忍不了的时候。”
“你到底在做什么梦?”分魂实在忍不住讥讽道:“就算那一刀还没让你死透,你还以为能等来其他人来救你?”
陆启明忽而一笑,望着他,说道,“没错。”
分魂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看看你自己,”承渊分魂指向陆启明的神魂内核,道,“你本来拥有无穷无尽的力量,却因伪善与错信而沦落到这个下场,这样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或者……你真的还在期待着凤玉衡给你带来什么‘奇迹’?”
外面的世界也正如识海空间一样陷入死寂。
陆启明目光平静,无声看着凤玉衡将颤抖的手缓缓伸向魂灯与玉瓶,以及斜倚在山壁上那张带笑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
近旁,承渊分魂唇角勾起的也是如出一辙的笑意,仿佛那里才是令他无比激动喜悦之地,以至于他已全然忘了此时身受的痛苦。他问陆启明道:“你看,凤玉衡根本没有选择你……你现在又是什么感觉?”
陆启明终于再次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良久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他道:“有时我真的很难相信,承渊……那个曾经世上最强大的神明,真的就是你这个样子?”
“怎么?”承渊分魂再次从那张相同面孔上看到了太乙的影子,这令他厌憎之极,“难道就要是太乙那样?陆启明,你还真是对他惟命是从、念念不忘啊。”
陆启明没有再回答。
“还记得我说有人来救吗?”他忽然道。
看着自山洞外急步走近的那一人,承渊分魂在弑神诀中愈显狼狈,却讥诮一笑,“你说季牧么?”
“不,”陆启明道,“你。”
还未待分魂想明陆启明的意思,随之而来的血契独有的精神力波动已尖锐地冲入这片识海空间。
承渊分魂陡然有种极端不祥的预感,这令他忍不住厉喝出声:“你到底要干什么?!”
陆启明面无表情地束缚住那道分魂的虚弱挣扎,逼迫他毫无防御地暴露于血契印记之下。
“借你一用。”陆启明回答道。
……
……
季牧突然醒了。
无论何时何地,季牧从不会睡得这么沉。某一瞬间当潜意识中的警觉不安终于压过界限,他蓦地睁开眼睛翻身而起。在随即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异样之后,季牧立刻往囚禁陆启明的石窟深处走去。
路上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同样昏沉倒地的乔吉,季牧没有去理。
空气中还留着令他高度警惕的灵力残余,异常活跃的火元力与灵族特有的气息令季牧第一时间判断了来人身份。若是在没有熟悉陆启明之前他或许还会心存疑虑,但现在,季牧很肯定那是另一个凤族。
凤玉衡……
季牧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字,眉头紧缩。他实在不认为如果让凤族人知道陆启明被他如此对待,居然还能忍下不杀他。季牧直觉这一切反常之下隐藏着他所未知的危险之物,但短暂一时之间,他来不及继续细想。
深冬的严寒空气中沉淀着比以往更浓重的血腥味,再敏锐的感知都捕捉不到一丝活人的气息。
季牧踏着凝固的血迹疾步走近,视线越过山石遮挡,一眼扫到地面一动不动的少年身体,脸色更加沉了几分。他俯下身探了探陆启明颈侧动脉,触手冰凉。深吸一口气,季牧强压着心中烦躁,盯着他胸膛那道深极的刀口看了几息,还是忍不住重重一掌击上石壁。
他这些天为了维持陆启明生机不知耗了多少心神、费了多少灵药,现在全都白费了!陆启明即是凤族又是九代,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凤玉衡是失心疯了么?!
季牧目光阴森地盯着少年双目紧闭的脸,神色阴晴不定。
而季牧却不知道,在此刻看似空荡无人的空间之中,却另有两束目光无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其一是他背后等待着收取战利品的承渊,另一则来自浮游于物质之外的识海空间。
当季牧的视线也移至陆启明眉心时——那一刻,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正在与人对视的感觉——他说不清那是不是错觉,那已足以让他毫不犹豫地抬手——
再一次尝试血契。
之前的每一次,季牧都觉得陆启明的识海就像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坚定得仿佛与ròu_tǐ凡胎全然无关,令任何人永远都无功而返。到了此时季牧才第一次感受到,他精神力的强弱还是与肉身相系的。
前所未有的空门大开,以至于令季牧都要断定陆启明真的已连灵魂都消散了;直到下一刻他突然感受到了那一道虚弱的灵魂波动,细微却无比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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