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雯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慢慢的合上手机,电话那头早已是忙音。这场突然起来的电话,让她很是意外——一个从未有出现在她二十八年生命中的父亲的消息!
是的,消息!
仅仅只是消息!
在这个电话打来之前,她对于父亲的印象仅仅只限于照片中那憨厚的年轻男子,虽然这印象随着时间流逝而早已经模糊。这二十八年来,父亲于她,只是个陌生的名词,没有任何实质的意义!
母亲弥留之际曾说过,如果父亲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她!
这是母亲对于自己质疑时的解释。
没有争辩,只是带着淡淡的类似回忆的微笑,说出这句过于肯定的话。因为母亲的过于笃定,惠雯才觉得父亲或许真的早已不在人世。所以,她从来不去寻找父亲,也不会打听父亲的消息。而现在,在这通电话之后,她将很快知道关于父亲的消息。她当时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只是忽然想起母亲珍藏照片时的举动,那拒绝的话变成了同意。
在电话里约定见面的地点就是阿姨所在医院的绿化带,好像对方早就掌握了她行踪似的。
在走廊略略整理过情绪,惠雯回到病房向阿姨道了晚安,然后才提着自己的小包缓缓的走向绿化带。
医院的绿化带很大,所以晚上的空气格外清晰。太阳炙烤大地的余热也早已散去,偶有几只虫鸣鸟叫却无踪迹可寻。惠雯站在约定的地点,静静的打量周围的环境。绿化带的石桌椅周围并没有什么遮蔽物,可以供人聊天而不必担心会被人意外听了去。
见微知著,可见对方关于见面的地点并不是随意选择的!
惠雯站在那约定的石桌椅边上,抬头看向夜空,脑子是想的全是关于李润成的事情。她今天上午将李润成糊弄过去了,现在不管她的苦心有没有起到作用,她必将或多或少的接受李润成的质疑或者防备。不过,李润成怎么看待她,这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她只是觉得自己离主角太近太近了,近到本能的让她觉得惶恐、觉得危险!
“等很久了?”一个干脆有力的中年男声,在惠雯的背后响起。
惠雯闻言一惊,深呼一口气,缓缓而镇定的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惠雯极力稳住自己要退的脚步,僵硬的站在原地,然后微微行礼:“我叫闵惠雯,是您打电话给我?”当看着这个举着拐棍男人的一瞬,惠雯几乎已经知道了父亲的全部消息!因为来的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真彪——一个满怀仇恨,一个二十八年来日日夜夜思念着报仇的男人!
“我叫李真彪,幸会!”真彪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真彪并不一开始就直奔主题,而是说起了惠雯母亲:“你母亲的死,我感到很遗憾。当年我稳定下来后,就开始挨家挨户的汇款。唯独你家里因为搬家频繁而失去了消息,直到她躺在病床上……”后面的话,真彪没有往下说,因为双方都懂了。
惠雯有些恍然,所以她十八岁那年突然得到的一大笔钱,其实是她极力想要避开的人寄来的!只是,既然真彪一直都不来找她,那么现在来找她做什么?
“就算母亲不是因为操劳过度,也已经思念成疾。您不必如此介怀。”惠雯压下心头的纷杂思绪,开始全力应付眼前这个看起来有点儿“和蔼”的真彪。
惠雯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反过来安慰真彪,却什么都不问,只是静静的等着。这样沉着冷静的心理素质,使得真彪不得不重新仔细打量着惠雯,似乎到现在才真正高看惠雯似的。
根据他所掌握的资料,在十八岁之前,惠雯一直都很“安分”,在同学里面不突出,属于容易忽略的那种。但十八岁之后,她就蜕变了,开始让人目不暇接。十八岁考入,然后拿着他寄去的余下的钱进了美国股市。虽然交易次数不多却基本属于大单买卖,少有失手,几乎赚了个盆满钵满。七年后硕士毕业,去天朝,受聘于天朝并参股单机以及网游研发,又赚了个盆满钵满。然后不再接受固定的聘请,四处旅游,直到今年回韩国受聘于青瓦台通信组。
在真彪忙着打量惠雯的时候,惠雯也正在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我一直想找当年那个资助我的恩人,只苦于无迹可寻。”迎着真彪疑惑的目光,惠雯笑着解释:“这里面是这些年来您寄给我的所有钱以及利息。”这个卡惠雯早就准备好了,一直都随身带着,她就等着资助的人找来。因为她始终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既然有投入那么久必定会渴望产出。
只是惠雯没有料到那个资助人会是真彪。但越是真彪,惠雯越不敢大意。所以惠雯现在的态度很清楚,她记着恩惠却绝不想欠人恩情。这笔钱还回去之后,再算当年的资助之恩。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可以让对方的要求降到最低。
“不必了,这是你应得的。”真彪转过身子,走了几步,看着那盏略有些昏暗的路灯:“国家抛弃了我们,抹杀了我们。但是你父亲毕竟是我带出去的,我不能把他活着带回来,该有抚恤金,我却再也不能少一分了。”真彪看穿了惠雯的心思,从最近收集的资料里,他就知道惠雯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他索性把话摊开了说。
惠雯收回卡,似乎早已料到真彪会说这番话似的。这样,资助之恩也算不上了。那么,接下来不管真彪来找她做什么,她都可以选择,选择接受或者选择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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