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陈国华的眼眶泛红了，抹了把脸，涩着嗓音道：“结果当时一共去了八个人，回来就只剩下四个人了，隔壁张大爷夫妻为什么老来无依，就是因为他们的儿子当时为了保护我，被炸弹活活给炸死了”
陈明汉愕然抬头，小时候他也曾经问过隔壁张大爷为什么没子女，可每次都没得到回答，只知道父亲平常都极为照顾这二老，年夜饭都是拉过来一起吃的，几乎是把他俩当做了亲生父母，原来竟然还有这样的内情存在
“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冲动，张大爷的儿子也不会就这么没了，这么些年来，我每次想起来都难受得紧，巴不得死了的是自己。”
陈国华声音艰涩，咽了口唾沫，“当时张大爷儿子临死前还紧抓着我的手，叫我回去后实在做人，收敛脾气好好活着，别让亲人朋友担心了，我当时是眼泪鼻涕猛流淌，一个劲的点头答应，后来仗打完了，我们就回来了，我也开始安分守己地过活，然后娶了你妈，生下了你，又接过你爷爷的老本行干起了捕鱼。”
陈国华叹了口气，又接上一根烟抽着：“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那四个埋骨他乡的弟兄，剩下四个人里，马永乐是亡命天涯，朱启亮也完了，也就剩我和虎子两个还苟活着，想想都怪凄凉的，哎……
还记得当初回来的火车上，大家伙都是一声不吭，打了场仗我们四个人也懂事多了，知道得好好活着，后来各顾各家，交情也渐渐淡了下来，我和虎子还常走动，马永乐发了家也知道对乡亲好，对当初死掉的四个弟兄家人也关照，惟独朱启亮却从此走上了歪道，只顾着自己，为了钱什么都敢做，当初他找我入伙的时候就说过，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说我们这些人拼了性命去打仗到底得到了什么，只是一张荣誉证书罢了，值得吗？
可当时你刚出生不久，我实在不想让你妈和爷爷他们再担心了，而且我也一直记得张大爷儿子临死前的嘱咐，所以就回绝了，然后朱启亮变本加厉的继续捞钱，越做越大，而我依旧只守着这旧屋子，有时候想想都觉得挺对不起你跟你**。”
“爸，您可千万别这么想。”
陈明汉吸了下鼻子，原来这么多年来，父亲心里竟然承受了这么多沉重的往事心事，并且一个人默默挑起了家庭的重担，现在仔细一看，父亲的头上竟然多了不少白发，脸上的皱纹也越积越多，似乎记忆里那个永远昂首挺胸的父亲正在逐渐变老而去。
记得小时候不懂事，自己看着其他伙伴同学家境富裕，什么玩具、漫画都一大堆，然后就满心羡慕的回家吵着也要，不答应就一哭二闹，可却从来没设想过父亲赚钱养家的辛苦，甚至有时候还腹诽着为什么老爸不能多赚点钱，现在大了回头想想，都觉得该狠抽自己几个耳刮子。
陈国华欣慰的看了眼儿子，笑道：“儿子，你现在也大了，开始赚钱了，懂得孝顺，爸看了心里安慰，养你这么个儿子真太值了，当初我还担心你学我的脾气容易会惹事，不敢教你功夫，但看你小时候体弱多病也就教了，爸今晚和你说这些，只是给你提个醒，赚钱可以，但得靠良心去赚，那些脏手的钱碰不得，人在做天在看，恶事干多了要遭报应的，朱启亮就是前车之鉴呐。”
陈明汉忙不迭地点头，喉咙堵着一样，蓦地想起小时候牵着父亲满是鱼腥味的大手，走过被夕阳映照得昏黄的残旧巷子，最后咬着牙吃力道：“爸，您辛苦了……”
陈国华愣了下，笑了，摸了摸儿子的头，拿起筷子道：“好了，不说这些闹情绪的事情了，咱爷俩好好喝一场……孩子他**，你也别在外头偷听说话，进来一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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