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卫,真理骑士,安达卢人,夜莺旗,艾提纳的国旗,双斧旗,带着各种徽记的旗帜,所有这些汇聚成了驳杂混浊的洪流,顺着大道渐渐消失在森林背后。城墙上的欢呼还未止歇,卡雷塞斯的居民们向着远方高举双手,大多数人因兴奋而脸颊通红。
夜莺旗已成为远处的一团黑点,再也无法辨识,帕梅拉穿过拥挤的人群,踩着磨得发光的石头阶梯走下城墙。伊西瓦终于动身前往日曜城,全城的人自发前来欢送,她也混入其中。维洛克团长用影舞者的独特法术给了她一张暂时的脸孔,平平无奇,既不美丽也不难看。此外,一头灰发取代了原本暗棕中隐隐带点红色的长发。照过镜子,她相信就是纳特面对面观察,也绝对认不出来。
尽管如此,维洛克还是劝告她不要随意外出,皇太子发觉她失踪后,调动了所有可动用的力量来搜寻。但她执意要来,并非是想看着伊西瓦离开,而是借此机会回家去看一看,那个她与纳特两人的家。
从列队到出城花了两个小时,夹道的人群使得皇太子的队伍寸步难行。帕梅拉远离人群,远远地跟随。卡雷塞斯人发自真心喜欢伊西瓦,队伍经过手艺人广场她的雕像脚下时,四面八方涌来的送行者彻底堵住了去路。遥望频频向民众致意的皇太子,帕梅拉心情复杂。伊西瓦想要杀掉纳特,目的就是为了占有她,她对他却无论如何恨不起来。她本就不怎么愿意去怨恨一个人,皇太子曾经救过自己,就更加产生不了恨意。只能说,英俊的小丑也是个可怜人吧,她怜悯地想。
她目睹了伊西瓦离开的全程,一点也不觉得累。身体受的伤已经恢复了,心则还没有。她仍然时时受噩梦困扰,维洛克团长的话也总是在耳畔回响。
“我只是……亲手杀了你父亲,”团长如是说,“你父亲和我一样是个舞剑士,我们本来情同手足。”
“既然情同手足,您为何要杀他呢?”她并不怎样悲伤,对团长同样不觉怨恨,而是急切地想要知道关于爸爸的事。她有记忆起就没见过爸爸,妈妈也没有提起过,她问起来也总是避而不答,这成了她童年时代的心病。
维洛克团长闭上了双眼,神情不忍:“那是场悲剧,你母亲才刚刚怀孕,我的孩子才不到一岁。说来话长,舞剑士、影舞者和影贼们的据点在宁静原西南的咆哮谷里,我们称之为咆哮堡,你父亲是咆哮堡的领主,同时也是舞剑士的首领。有一天,泰伦特的女秘书长来找到他,说要托付一个任务给我们,并且愿意为此付高价。
“我只是童年是见过一次她,所以那时我还没有怀疑过她的年龄。她开出的价钱高得简直无法拒绝,但当她说出任务的内容,所有人都冷静下来——她竟然要我们去烧毁赫特查尔首都太阳神殿里的羽蛇神雕像。你父亲本来拒绝了她,但娜塔莉提出与他单独交涉,你父亲还是同意了。
“他们谈论直至深夜,从房间出来时,你父亲没有再说什么,开始按照她的意愿筹备行动。那是值得自豪的一件事,尽管任务足可称得上九死一生,我们也付出了沉重代价,但最后还是将其完成,娜塔莉也很满意。
“但是此事过后没多久,我们便遭到了不明身份者的袭击。袭击者人数众多,装备精良,穿着统一的黑色斗篷,其中还有好几个奥术师。最可怕的是他们的黑色利箭,被射中的人浑身的血肉都会干涸、溃烂、脱落,几分钟之内就会变成面目全非、生有利爪的怪物,攻击原先的同伴。而你的父亲……”维洛克团长肩膀耸动,“他中了一箭。至今我还记得,就肩膀上,这个位置,很浅的一箭。”
“他求我杀了他,我照办了。动手前,他把母亲和她肚里的孩子托付给了我。我拼尽全力,也许是你父亲的灵魂护佑,我和你母亲,严格来说还要加上你,成功地从围攻中逃脱。我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在宁静原找了个村庄将你母亲安顿下来。我本人则不甘心舞剑士的历史就此终结,开始寻找袭击者的线索。我找到了好几名幸存的同伴,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加入了在艾提纳各处游历的彩虹蔬菜马戏团,并且依靠舞剑士的技艺,在前任团长去世后成为了新的团长。
“你出生后,我见过你几次,直到你四岁,马戏团远赴纳普伊岛为止。但是几年以后,马戏团重回宁静原,我想去见一下你母亲,发现她已经过世,见到的只有她的坟墓,而你也不见了。如果我没弄错,那座简陋的坟墓是出自你之手,对吗?”
“是的,”帕梅拉倾听了好久,父亲的故事与对妈妈的回忆交织,她内心激荡,“您是如何找到我的?”
“我只能归因于你父亲冥冥中的指引,”维洛克团长露出欣慰的笑容,“我在手艺人广场扎营,你说想参观,我第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是这样的像你父母,你的舞蹈天赋又是我平生仅见,绝对不会弄错。”
“我爸爸叫什么名字呢?”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下来,帕梅拉完全没有想到要去擦。
“阿夫里尔·胡安·阿尔瓦罗。”
阿夫里尔·胡安·阿尔瓦罗,阿尔瓦罗是我的父姓,从此我就是帕梅拉·阿尔瓦罗。小姑娘在城里信步闲逛,回想几天前维洛克团长所述,心情有一点点的甜蜜,她终于知道爸爸是什么人了;然而更多的却是哀伤,连爸爸的长相都不知道,他和妈妈就把她独自一人留在了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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