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昂着头惯了,忽然发现一直没有脾气的人竟然也开始挺胸抬头了,一时就容易无所适从。
长宁郡主坐在老王妃下手,垂着头许久一言不发。
倒不是怕老王妃的处置,她是在想,她竟然已经控制不住镇南王和镇南王妃了,这实在是一件可怕的事。
现在老王妃还在世,她们就敢如此嚣张,那如果有一天老王妃不在了.....偏偏她如今在婆家生活的也不如意......
她正在出神,屋子里的人却都跟着李嬷嬷走的差不多了,老王妃支撑不住咳嗽了两声又立即止住了,把擦了嘴的帕子扔在一旁,才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的出声喊了长宁郡主的名字。
老王妃是很少喊女儿的名字的,她向来喊长宁都是叫小字。
因此她这么一叫,长宁郡主就立即抬起了头望向她嗯了一声。
老王妃胸腔剧烈的起伏了一会儿,才问她:“你想过原因吗?”见长宁郡主似乎呆滞了,她就加强了语气重新又问了一遍:“你丈夫跟你离心,你婆婆不喜欢你,妯娌跟你疏远,现在连你兄长亦不顾往日恩义对你发脾气,儿女跟你不复往日亲近,你想过原因吗?”
长宁郡主有些茫然,茫然过后就又觉得好笑,她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并不说话。
老王妃就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从前总觉得,你不过是娇惯了些,脾气不好了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你能改的......”
老王妃扬手止住长宁郡主的动作,冷然抚摸一只放在旁边高几上的匣子:“可我没料到,你父亲这样宠你,是害了你。你不仅任性,你还冷情.....”
跟母亲是说不通了,长宁郡主控制不住的站了起来,愤愤的望着自己母亲:“你懂什么?!”
她觉得委屈,声音渐渐染上哭腔:“你知道什么?!都是因为她!”
“我不知道?”老王妃反问了一声,失望至极的打开匣子,拿出封信来摔在长宁郡主面前:“我知道,是因为安安的身世吧?”
她声音冰凉的追问:“是因为,她是明鱼幼的孩子,所以你心有不甘,才迁怒在她头上吧?”
长宁郡主有些不可置信,不明白为什么卫老太太竟知道,捡了信一看,才把信当着卫老太太的面一点点撕得粉碎。
那是被卫阳清处置了的大丫头的口供,也不知道老王妃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原来你都知道?”到了这一步,长宁郡主反而冷静下来,她把信扔进火炉,看着信纸一点点化成齑粉,才道:“那你就该知道,我的女儿死了。卫阳清告诉我,是因为我女儿死了,他才想到了这个主意.....”
她眼里有真切的痛楚和恨意:“可我总觉得他是骗我!我了解他,他总觉得亏欠明家,当时明鱼幼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会答应的,何况是我的孩子呢.....我总觉得他或许是在骗我,我女儿或许还活着,或许是被他掉包了.....或许还在哪儿好好活着,又或许卫阳清根本就是在骗我,卫安就是我的孩子,只不过是卫阳清为了替明鱼幼遮掩才骗我,好在适当的时候推卫安出去替死,以保存明鱼幼的孽种。”
“我查了很久.....”她激动异常:“可卫安真不是我的孩子,尼姑们也都说,当天是真的有一个死婴,是被她们超度了的......”
长宁郡主终于痛哭起来:“是明鱼幼!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老王妃已经说不清究竟是失望多一些,还是痛心多一些,她慢条斯理的把匣子收起来,缓缓的,悠长的叹了口气:“所以我当时总为了你跟你父亲吵架,若是我来教,你不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你怎么不想想,就算明鱼幼真的求了,就算你的猜测都是真的,那你最该恨的是谁?罪魁祸首难道不是卫阳清?你难道不是该和卫阳清拼命?”
“连该恨的人都弄不明白,你还觉得自己极有道理?”
老王妃见长宁郡主不为所动,忽然觉得累。
长宁的脾气已经定型了,又跟她本来就不亲近,她再努力,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顿了顿,放弃了跟长宁继续谈下去的想法,重重的咳嗽一声才道:“这次的事我知道了,你想算计安安,谁知道你女儿却主动钻了你的圈套......”
长宁郡主终于关心的扬起了头。
“你不想这婚约作数,那就由我开口,这婚约就作罢。”老王妃见长宁郡主眉头终于舒展开,才问她:“可你想好你以后怎么跟你兄嫂相处了吗?”
长宁郡主似乎听见了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还笑了一声。
跟她们,还需要怎么样相处?
“人走茶凉,我活不了多久了,要是我死了,你还这样嚣张跋扈吗?”老王妃满面疲态:“凭什么?凭你一而再再而三拿人家当枪使?还是凭你从小到大给人家受的气?”
“我也是要死的,你父亲让我照管你,我却不能跟他一样毫无原则的照管。”老王妃抿唇看着她:“卫安是郑王的女儿,不是你该管的。当初的事,本来就是你亏欠了明鱼幼,你就当积德行善了,消停些罢。”
人的耐性都是有限度的,没人比她更知道卫老太太对明家的情分了,卫安是明鱼幼的孩子,那简直就是卫老太太的命根子。
这次长宁郡主公然设计卫安,还没成,卫老太太肯善罢甘休才是怪事。
她虽然不喜欢长宁,也觉得长宁冷情,更愤怒长宁设计卫安,没有容人之量,也没有同理心,可毕竟长宁是她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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