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睁眼
当沉睡的心灵被再次敲醒,甄步东却不敢睁开自己的眼睛——那双18年一直未曾打开过的眼睛。甄步东从小就失明,但是他不傻,能想象蓝天白云,黑夜白天,海阔天空。
有时,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不一定为虚。眼睛看到的时候,人总喜欢用很多多余的东西去修饰他们的表达,或者动作,或者表情,甚至整个舞台或者一场戏,将真与假,对与错,包装天衣无缝,让人无法分辨。没有眼睛的时候,能向你表达方式就只有语言,除去眼前浮夸,判别真伪却更简单、容易,这样的世界,也许更真实。
18年了,甄步东从不觉得自己缺失过什么,也许从来就没有拥有过的东西,也就不存在缺失一说吧。有爱自己的父母,在他们的爱和培养下,甄步东坚强、坚毅、坚持,博学、多才,独立,敏锐的听力,善于思考,判断理智,超强记忆,除了眼不能看,其他任何不比正常人差,甚至远超常人。而此刻,甄步东真的怕了,他怕睁开眼之后,看到的这个世界不再是他听到的那个世界,更怕在这种希望过后的失望。
医生说“理论上通过这次手术可以复明”,但甄步东心里清楚:理论上的东西往往都是想当然的,都是从最理想的角度和条件下设定模型进行分析和决策,从而达到理论上想要的效果。
甄步东心里很忐忑,医生在旁边不断的叮嘱“深呼吸,保持平静,试着慢慢的把眼睛睁开”。心跳加快,世界开始安静,安静的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有力而强烈,节奏感强。
“等我心里数到七的时候,我就睁开眼睛”甄步东心里对自己说到。他喜欢这个数字,因为他觉得“七”是孤独的,没有原因的觉得“七就是孤独的”。
“一”呼——
“二”呼——
“三”呼——
“四”呼——
“五”呼——
“六”呼——呼——
“七”最后轻轻的吐出了这个数,如蜻蜓点水般的,双眼皮先是轻轻一碰,然后再是睁开,如含苞绽放般。
世界开始是一片朦胧的,模糊的分不清光和影。
慢慢的,出现光与影的轮廓,在眼前晃动,轮廓慢慢的凸显出来,线条显示,勾勒出一个人的脸型。
慢慢的,人脸开始渲染上色彩,黑色眉和眼,红色的唇、白色的牙、黄色的脸。
慢慢的,人脸有了高低错落,挺挺的是鼻子,深邃的是眼睛,脸颊两边是酒窝,嘴唇构成咧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是一个美丽的笑脸,正以自己注视她那般眼神在注视着自己。
“多么美的笑容,多么美好的世界啊”,第一次用眼睛看到的这个世界,打量着眼前的笑脸,甄步东心里这样感叹着。
如同出生的婴儿般,对眼前的景物充满着好奇。能够在人生的第一次睁眼睛就清楚的明白自己所看到的事物,是幸运的,可又是悲哀的,不失明的人,第一次睁开眼睛,谁能分的清眼前的脸庞是笑容还是哭泣呢。
第二章回家
拿着自己的拐杖和墨镜,向着家的方向走去,那条自己熟悉的不能再多熟悉一点的路,脚步却有一点颤抖。在看不见的时候,觉得走路只是脚的工作,可现在却发现,路就在脚下,步子却失去了平衡。不是因为路不合脚了,也不是脚不喜欢回家的路了,而是靠拐杖、耳朵和心来决定迈出的脚步,变成了眼和心的协调,还不习惯如何迈出下一个步伐,才能稳稳的继续接下来的路。
“一步,两步。停!”前面有一个母亲推着自己的孩子在上一个小坡,以前就知道这里有一个小坡,却从来没有过停留,都是自己拄着拐杖“咚咚咚”顺利通过。此刻才恍然,以前肯定也有人像我这样,为自己停下过脚步,让自己先行。
想到这,一阵温暖从心里飘过,每一个微小的善举,都是一种爱,即使我们视而不见,它就在那里,被遗忘也有它的意义。甄步东等着小车从自己前面先经过,感谢自己,也感谢那些曾经为自己停过的脚步。
“三步、四步、五步、六步、七步……”一步一步的走着,从缓慢、摇晃,到更快一点,更稳一点,每一步都是进步,“进步到自己没有感觉进步,也就习惯了有眼睛的世界了”。甄步东这样告诉自己。
左边是马路,因为有汽车的马达声和喇叭声,以前是靠耳朵来分辨和告诉自己的。现在才知道,那呼啸而过的汽车,原来速度可以那么快,幸运的自己至今还健在,要不然,在这个世界,就算是“瞎走一遭”了。
迎面走来一群中学生,校服是深蓝加白色,正在讨论下午刚过去的考试,叽叽喳喳的和他插肩穿梭而过。其中一个回头看了一眼甄步东,好像想起了什么,和同伴说“这个人好像是以前经常遇到的那个盲人哥哥哦”。声音传进甄步东的耳朵,会心一笑。
路上行人,有的脸色忧虑,脚步匆匆;有的面露喜色,安详从容;有由大人牵着的小孩;也有由人扶着的老人,或者插肩而过,或者相互穿梭。
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体会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擦肩,没有眼睛通行是艰难的,也是危险的。可是,甄步东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已经了18个春夏和秋冬,至今平安无事。也许,看不见的时候,路人将好走的路,都让给了自己吧。
感受这一切,甄步东心里又一阵暖流冲出,感觉身边都充满着爱,在人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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