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巅不平,沟壑纵横,有大有小,有长有段。沟壑间的石片,细的有宣纸一样薄,看似一脚下去,就坍塌一大片。
实则踏在上面如履平地,石片如钢铁一样坚硬。尽管如此,童伯羽和童婕也没能像道牧和李焕衍那样视如平地,两兄妹小心翼翼模样,让李焕衍哭笑不得。
李焕衍向他们解释,死魂灵等鬼道众生,经过奈河洗礼之后,还要爬上油滑的天葬山。
山巅是刀山,一切鬼道众生想要走到往生棺,就得经历千刀万剐之痛。
“刀山火海?”童伯羽蓦然回首看山下红海,“你们眼中的世界,跟我看到的不一样?!”
童伯羽面色愈加复杂,这种感觉比李焕衍和道牧与他正面战斗被打败还要难受。
李焕衍瞥童伯羽一眼,“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着,见他大步来至道牧身边,立于一座木架之前。这哪里是一座棺材,分明就是一座火葬架,全是干燥易燃的松树大干架成。
“你们眼中,这里是不是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童伯羽既艳羡,又不服气,若他力量还在,真想睁开仙眼,亲自看看。
“业槃火,烧净鬼道众生往世孽业,遂可往生。”李焕衍面色沉重,目不暇接,眸光泛蓝。左手紧攥铜铃,青铜剑更不离右手。
道牧纵身一跃,在木架上盘腿坐下,双臂自然下垂,双掌背对膝盖,手心拈花指状朝向天。
“李焕衍,不要让火灭了!”道牧缓缓闭上双眼,“童婕,你就坐在阿萌背上,诵念大自在往生经。”
李焕衍有意无意扫过道牧右手那根自如弯曲的中指,对童婕咧嘴灿笑,报以安慰放心的神情。目光却在童伯羽身上时滞留,笑容凝结,略显尴尬。
这童伯羽如何安放,真是一个大难题。如果童伯羽当初老老实实在彼岸等候,也就没有那么多事儿。
怎么看童伯羽都觉得很突兀,很碍事。总不能让童伯羽在此处吹笛子伴奏吧?
李焕衍目光终回道牧身上,“更何况……”袖袍下,双手愈加用力,细汗密密,灼热黏着。
“李焕衍你进入阴间。”道牧眼睛没睁,语气平平淡淡。
“牧哥,能行吗?”李焕衍对着道牧,却觉自己浑身上下,乃至灵魂心灵都被看得通透,“怕你迷了心智,永堕魔渊!”
童伯羽脸色古怪,这道牧比魔道还像魔道,道牧还能堕入哪个魔渊。
童婕红唇几度开合,一直开不了口,须臾,银牙暗咬,“道牧你若成魔,将会造成巨大灾难,望你三思而后行!”双手十指交叉,筋肉暴跳,双臂都在颤抖。
“来之前,你们可都不是这般模样。”道牧呵呵一笑,双眼依旧闭合,“若你们觉得情况不对,便让火灭,我便会随着一切归虚。”道牧一动不动,平平淡淡,仿佛在说的事情跟自己毫无任何关系。
“这么危险?”童伯羽嘴巴惊张,忍不住抖身朝道牧大跨前行。
童伯羽连跨六七步,方才醒悟自己真心太流露,遂驻步皱眉,“你和我妹妹一齐发力念那经文,超度净化孽业,不该是简简单单的事儿?”
“哪有那么简单,哥你忘了我们都已失去力量。”童婕强颜欢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能背诵吟唱大自在往生经,却只对其中一字半词有些感悟,从不能融会贯通。”
“那我们回头!”童伯羽铿锵有力,这一刻恐惧感被压制在角落。明明很有气势,很霸道,很果断,英姿封神,却道的是苟活的话。
“待事了,便回头。”道牧没有嘲讽童伯羽,见他仰起头,亦是闭着眼,“你倒不如在此,吹上几首曲子。”
童伯羽顿时皱眉,右手反转,牧笛跃然在手,却是要拒绝。此刻他失去力量,想要让他发挥能力,那绝对是不可能。
道牧似乎明白他心中所想,“反正你也闲着无事,不如吹几曲,让我和童婕都能够心静些许。”
童婕觉得道牧另有深意,可她没提醒童伯羽,毕竟也无从说起。可她又怕童伯羽太骄傲,而认为道牧对他有某种恶意。
正当童婕失神之际,童伯羽却答应下来,他不仅没有恼怒,反倒有种莫名解脱,“随意?”
“若含佛意,饱含情感,可谓甚佳。”道牧嘴角弧度变大,明明闭着眼,却让人感觉他跟睁着眼睛没有什么两样。
童伯羽自信微笑,某一时刻,两人微笑的神情竟有几分相似。此时此刻,童伯羽方才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一扫而空,仿佛童伯羽在某个时刻脱胎换魂。
“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要从阿萌背上下来。”道牧左手挥斥,决刀连刀带鞘飞入童婕怀中,“若情势一发不可收拾,将此刀抛入山下苦海。”
“会怎样?”童婕立马接话,她来前没想过事情会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如今已经深陷沼泽,泥水莫过胸腔。
“泡泡破灭,天下太平。”道牧淡然自若,不知何时,膝盖上的双手悄然换印,本是按压中指的大拇指,此刻全都按压各自一边的食指。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道牧更像是在开玩笑,这让童婕很是不安。“在这个地方,造成的动静会很大,将会波及整个佛国,你是要覆灭整个佛国?”
“拨乱反正!”道牧仰天长叹,似乎太过用力,脖子上青筋爆绽。“佛怎能有国,佛怎会有主?”
“你这话遮遮掩掩,又不讲重点。”李焕衍用力摇两下铜铃,随着清脆嘹亮的铃声一起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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