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经很炎热,就算在近海的宁远也能感受到热浪,好在早晚还算凉爽。
江桢带了西山、马三三、江安平、雷青藤去沙后所营区。
西山习武,但从来不是个军人,因此与马三三二人都极为好奇,进了营区之后不住东张西望,状态可笑。
江桢道:“沙后所专门训练侦骑,我的亲兵全都要学习巡探按伏,当然,饷银也是第一等的。你们现在定饷是二两四钱,每月另有额外二两饷银,出任务还有犒赏,吃穿用度都是全军最优,伤亡抚恤也是全军最优。”
马三三小心道:“那……大人的意思是不是说,侦骑多有伤亡,危险极高?”
“你说得不错。不过我们一般不做‘横拨’,更多的是做‘直拨’。”
安平解释道:“横拨是墩台巡哨,直拨是深入敌营探取情报的。”
西山与马三三一齐点头。两种都各有风险,说不上哪个更危险一点,不过也无甚区别,他们不会有选择的权利。
二人分别分了营房,略事休息片刻,便听外面集合鼓声,他们见同室军人纷纷抓了头巾就往外跑,也赶紧出去。只见校场上已经密密列满了士兵,用不同颜色头巾区分队列,很是井然有序。江桢穿了军官服装,站在校场中间高台上,眼神锐利,顾盼自若,神采奕奕。
马三三一向觉得这位守备大人长的过于英俊和软,因此不像是个职业军人,然而此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忒小觑了这位军官,须得在特定场合,才能显出他的特质。
少时江桢训话完毕,士兵们十人一伍,分别开始了自由训练,瞬时走的干干净净。西山、马三三目瞪口呆。江桢对台下一名把总道:“带他们去领被褥、军装、护具,他二人先编在你队里。”
沙后所的训练多是技巧方面的项目,少有体能训练,当然也不会是完全没有,新丁入伍先要进行半个月的密集体能训练,随后保持常规训练,并开始哨探的专业技能训练。饶是西山体格健壮,也是叫苦连天,马三三更不用说,简直生生脱了一层皮。
日子流水一样过去,转瞬到了八月。京里朱府送了月饼、瓜果并绿豆糕来,又送了二十坛桂花酒,江桢、殷雨庭一人一份。往年也并不见京里送应节吃食,殷雨庭连声叹道这果然还是朱四公子看重江桢,他才得沾光。
江桢不好说什么,自掏了银子从海边买了螃蟹、鱼虾,命厨子蒸了,留殷先生在沙后所吃酒。
辽东巡抚袁崇焕,身材矮瘦,貌不惊人,亦无什么强硬背景,瞧不出他能有决心咬紧牙关顶在宁远。不过想来,当日他单骑出关,便有人称这南蛮子“蛮勇无状”,似乎很有些轻蔑的意味。宁远一战虽说死伤惨重,却迫得建奴大军不再推进,朝中大臣们无不惊诧莫名,继而将此役吹得赫赫,凭空为自己添了晋职的资本。当然,袁崇焕的官职也升了那么一升,并不追究他不听从上司命令的责任。
此时他正肃容面对属下的一名军官,心里已是考量过了。他不算是心胸开阔的人,用北方话来说,为人过于“愣头青”,只是已经不是年轻气盛的年纪了,未免瞧上去很不合时宜。他手下有很多当时和未来的名将,民族和籍贯都各有不同,平衡这些傲慢的武夫之间的关系很是花了他一番心血,他知道自己做的不算好,更多的是个性使然——有时候他也是很恣意妄为的。
而面前的这人……从派系上来说,他是从南方卫所调上来的,因而跟久驻辽东的那些武将交情不深,为人也谨慎、洁身自好,且又自幼读书,心思缜密,有些事情交给他去办,实在再合适不过。
“维周,”袁崇焕终于开口,亲近地唤他的字,语气温和,带着两广口音。“有件事情要你去办。”
“属下听凭大人差遣。”江桢微微躬身。
“宁远一战之后,老奴身体便日渐虚弱,大夫也瞧了好些,却是一日不如一日,想来大限也快到了。”他声音里有些惆怅,又有些快慰的调儿。
“是,老奴将死,他儿子众多,光是定下继嗣就要有好些争斗。”
“你倒说说看,老奴几个儿子里面,有谁何人能继承老奴大权的?”
江桢略想了想:“属下以为,代善狂傲,不得老奴欢心。莽古尔泰生性冒失,阿巴泰平庸,大妃阿巴亥的几个儿子又还年幼,算来论心机论策略能够继承老奴汗位的,就只有黄台吉一人了。”
袁崇焕便点点头:“我也觉得很有可能会是他,虽说老奴一向欢喜大妃的儿子,可他们毕竟年幼,成不了气候。”
“不知大人……”
“我准备届时派人去吊祭老奴,他毕竟依靠一己之力,打下了我皇明的东北大部分地区。”袁崇焕意味深长的微笑,“到时便着你送李大师去沈阳。”
果不其然,不出一个月,细作便从沈阳传回了老奴病逝的信儿。袁崇焕得了消息之后,一面写了奏折回报朝廷,一面就开始准备奠礼,前往吊唁。
殷雨庭只对江桢叮嘱:“须得小心应付黄台吉。”虽说吊唁是礼节往来,犯不着为难使者,只是他根本不觉得建奴会有什么诚信可言,所以很为江桢的安全担心。
袁崇焕着人准备了礼品,江桢自沙后所选了十个人带上,另有都司傅有爵等十余人,一行人皆骑了马,另有役夫赶了装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径直往沈阳奔去。
先派了人通报了沈阳金国新汗,大贝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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