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宦官的引领下,张越步入玉堂的一个小偏殿里。
“臣恭问陛下圣安!”张越提着丝绸包裹,走上前去拜道。
“朕躬安!”天子微笑着,将视线投注到张越身上,说道:“卿来的正好,执金吾刚刚向朕报告了公孙柔诬陷爱卿一案的审理结果……”
王莽闻言,微微起身向张越拱手致意,道:“此事,本官已经命执金吾有司行文转呈侍中,不过今日侍中既在,那本官当当面告知……”
汉承秦制,案件审判完毕后,都会将结果一式三份——原告一份、被告一份、有司自己保留一份。
若在秦代,像这样的大案,甚至还会被廷尉公布天下,张贴到各地的市集的旗亭下,作为普法教育,使人民知法懂法。
汉季自然不会这么夸张。
但这将案件审理结果告知苦主,却依然是必须程序。
作为新丰县县令,张越对此自然很清楚。
但闻言他却夸张的恭身拜道:“陛下厚爱,真是令臣感激涕零……”说着他甚至动容的道:“独粉身碎骨,方能报陛下之万一!”
天子见了,脸上露出微笑,跟吃了蜜糖一样舒服,道:“不冤枉一个忠臣,但也绝不放过一个佞贼!此汉家制度也!”
这句话自当日张越在永宁殿里对公孙敬声说过后,如今已经变成了执金吾的座右铭了。
王莽甚至命人在执金吾船狱监牢的走廊和狱房墙壁上篆刻下这一句话。
天子也是毫不客气的拿来就用,甚至将之上升到汉家制度的高度。
很显然,张越从后世带过来的这一句话,哪怕是在西元前也是深得统治者之心。
张越听着,却莫名的有些喜感。
就听着王莽介绍道:“好叫侍中知晓,经执金吾左丞、都船令邓苛、王永等审理,现已彻底查明事实,判决已下:犯人公孙柔坐诬陷国家大臣为主犯,弃市!犯人黄冉,坐诬陷国家大臣,意图谋夺他人訾产,弃市!犯人王大,坐知他人诬陷国家大臣,依然为他人张目,做伪证,完为城旦,王大家人皆连坐,处流三千里……”
王莽一口气将判决介绍完毕,然后对张越道:“若侍中有所异议,可于三日内,行文执金吾有司,可由有司解答侍中疑问,若无异议,三日后有司将执行判决……此外相关审理经过和犯人供词,皆备档于执金吾互户寺、廷尉左监官邸,侍中可直接调阅查询……”
张越听着,稍稍有些诧异,这样详细、公开、透明的程序,已经很接近后世的司法程序了。
但他知道,其实现在这个版本,还是被阉割过的。
若在汉太宗时代,哪怕是普通百姓,也可以去廷尉调阅有关自己的法律判决和相关文牍。
廷尉不会阻拦。
再早一些,在秦代的时候,司法系统更加严格,甚至准许百姓上诉,还有类似后世终审判决的制度。
但在如今,这些曾经科学、完善和良好的制度与程序都已经被破坏了。
劣币驱逐良币,在中国封建史上屡见不鲜。
这让张越有些唏嘘不已,此刻听着王莽的话,他在心里发誓,将来有机会的话一定要重建这些制度。
就从新丰开始。
不能再让劣币驱逐良币的悲剧继续发生了。
听完王莽的话,张越微微恭身,拜道:“执金吾判决严明公正,下官无有异议!”
“只是……”张越抬头,对王莽道:“下官想求执金吾高抬贵手,宽宥一人……”
“谁?”天子听着立刻就好奇了起来。
自见到这个小留候开始,就只见过他睚眦必报,不留情面。
这为曾陷害和诬陷他的人求情,还是第一次看到——稀奇啊!
不止天子,王莽也好奇无比。
张越却是长身拜道:“启奏陛下,臣欲求情者,乃长水乡游徼冯珂……”
说起来这个冯珂完全是被aoe扫到了,属于池鱼之灾。
但毕竟,他牵涉其中,更严重的是,张越还是在其官邸被人刺杀过。
是故,执金吾有司根本不敢宽恕他,反而只能加倍的处罚他!
所以,冯珂被判处‘完为城旦’。
若张越不救他,他的下场将极为悲惨——肯定会被剃掉头发,送去修地球。
张越自是有些怜惜和同情这个地方官。
冯珂给他的印象也不错,是现在少有的法家秉法官吏了。
若是用的好,未尝不会是未来的一个助力。
“启禀陛下,臣虽与这冯游徼交往不深,但数次接触,臣以为此人执法懂法、循制为业,其为游徼数年,长水乡上下无人非其之行,且此人侍母极孝,乃是远近有名的孝子,汉家以孝治天下,,臣以为于孝子,当有所宽宥!”
“此所谓‘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是也……”
“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天子听着,玩味这句话,惩前毖后,典出成王,与周公有着密切关系,素来就是诸夏有名的典故,一直以来被当政者作为执政的信条之一。
但在过去,这个典故一直被用来约束统治者自身。
但经过张越这么一阐述,加上那后面四个字,意味就全变了。
就冲这句话,天子就已经决定赦免那个游徼了——左右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徼而已,更别提还有张越求情。
“卿既然为其求情……”天子想了想,对王莽道:“诏赦游徼冯珂,命其官复原职,依旧为长水乡游徼,因其孝子之故,赐其母丝絮十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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