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宫变,就意味着一次大清洗。
原本就无人关注的民生政务,在这种大清洗中自然就会格外无关紧要,无人在意。就如同一个精美的瓷器,一次被打破之后尚有黏贴拼凑在一起继续使用的可能,但若是再被摔碎一次呢?只怕就会是一盘散沙,拢都拢不到一起了!
前世,太上皇复辟之后的大夏,在明帝最后的疯狂之下,已然穷途末路。
徐玫修剪的格外短的指甲深深陷入了手心的嫩肉里。
她沉思片刻,问道:“那太上皇若不存在了,突发疾病而去呢?他不是一直服用洪光道长的仙丹吗?要知道,仙丹其实多半都有毒的。”说暴毙,并非说不过去。
“若废王还是太子之时……或许是可以没有太上皇的。”夏长渊道:“但可惜的是,废王如今已经不是东宫皇储之身了。他突然入宫称帝,这谋逆宫变的污点是怎么都洗不掉的!太上皇必须在。”
这就有了悖论。
留下太上皇,则后患多多,****都要提心吊胆;不留太上皇,几乎立即要失去人心遭受质疑!
所以,前世,废王还是选择暂时留下了太上皇。他或许以为到他大权在握的时候不必怕谁,但很可惜……
“所以,关键还在洪光道长身上。”徐玫冷静地道。
大清洗能够清洗掉所有忠心太上皇之人。而这些人其实狠下心后清洗起来也不难,除了那个不知深浅底细的洪光道长。
“似乎正是如此。”夏长渊揉了揉太阳穴。
他突然有一种眼前迷雾被拨开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居然来自于徐玫一个小姑娘。这让他颇为感慨之后,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开始轻轻点动。
他在思索。
徐玫没有打扰他,靠着冰凉的车厢,恍惚发呆。
……
京城的城墙巍峨庄重,静默地矗立在广阔的平原上,如同一座山,永远不能被攻破一般。
潘新生特意在车上准备了不少炭火。路上不出意外地又遇上了风雪,他们将车子停在了一个应该是夏日做茶寮的草棚下,升了火,煮了水,又烧了些炭正在车厢底下,好让留在车厢里休息的几人驱寒,不算艰难地捱过了一晚。
日次能远远看见京城城墙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正午了。但一段距离,他们又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真正抵达了城门口,交了入城费,从城墙下拱形的城门进去,踏入了京城。
一进去,徐玫仿佛生出了错觉觉得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般——
宽阔的青石板地面只有一层薄薄的积雪,露出下面的青色,仿佛是才被仔细打扫过;街上人来人往并不算多,但也不算少,至少比外面一路上鬼影单只要热闹的多;行走的人们衣着温暖厚实,也并不见寒酸;街道两边的商家开始挂起了红灯笼,打开了铺子门,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年货;放眼在街边角落里找,也没有找到一个乞讨者……
仿佛大夏一如从前般富庶强盛,从来没有什么磨难。
徐玫抿了抿唇。
“走吧,先找个地方用饭。”夏长渊道。
潘新生答应一声,道:“观主,我知道有一家烧羊肉汤的铺子,味道很不错,只是铺面很家常……您看,这天冷,是不是给小姐用点儿汤暖暖?”
“你领路吧。”夏长渊随意地道。
徐玫和莫仁都没有意见。
车子再次行动起来,就近拐上了一条巷子。
巷子里的情况要比外面主街道艰难一些,积雪也有人清理过,却只是将路中央的雪铲到了路边堆在一些,几乎要淹没了人家院墙。而地面也因冻结成冰格外的滑,潘新生车子驾驶的又慢了一些。
走了一阵子,就看到一个普通的杏黄旗挂在一家人的屋檐下,是“韩家羊肉汤”。
潘新生将马车行驶过去,上前拍了拍门,一个中年男人打开门,见到潘新生有些吃惊,又看到他身后的马车,一边将门板卸下来,一边道:“小潘哥怎么在这种天气也出车!一路走的不容易吧,赶紧进来歇歇脚,暖和暖和!”
“哎,车里有几位贵客呢。”潘新生道:“有热乎的羊肉汤吧,一会儿老韩叔您可千万仔细招待了!”
“有呢,有呢。”那位老韩叔热情地道:“我们这里只要挂了旗,就备着热汤!不过是多少而已。”说话间他已经将两扇门都卸了下来,又将门槛拿开了,到马车后面,帮忙将马车行驶进了院子里。
顾不上招呼客人,他搓了搓手,回身又去装门板了。
看起来,他的力气不小,这种活也常做,动作十分麻利,三下两下,就重新将大门装好,随手关上了门,将寒风关在了外面。
热腾腾的雾气从厨房的方向扩散出来,带着羊肉的香味儿,很快就又将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面馆充实的温暖起来,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放松下来。
徐玫将大氅解开,放在了车厢里,随着夏长渊一起下了车。
店主很用心。
他们的马车虽然停在了屋外,但四面都是用厚厚的草毡子给围住了的,寒气根本进不来。没有客人,这个停车处离面馆屋子很近,几步就进去了,并无隔阂一样。
潘新生像是进了厨房,没一会儿端出了一盆热水,搭了一个崭新的雪白毛巾。
徐玫净了手,想了想后,又擦了脸,觉得整个人舒张开来,放下了毛巾,向潘新生道谢:“多谢新生大哥。”
潘新生嘻嘻地笑。
夏长渊第二个净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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