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二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梦里有熟悉的部分，也有从未梦见过的东西。
他梦见自己和另一个看不清脸庞的小孩一起在雪地里奔跑；他梦见自己跪在一个角落里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哭泣；他梦见一个声音在不断的回响：“……我就叫小一，那你就叫小二吧……”最后他又梦到阎王庙里着了大火，他一着急就冲进去试图找到幸存者，结果被房梁砸到了腿，一阵钻心的痛楚袭来，然后他就醒了。
刘小二一睁眼，顿时右腿上就开始火烧一般的发烫。刘小二适应了一下光线，入眼是一张皱得像猴子一样的怪脸，顿时把他吓了一跳，差点不顾伤腿就蹦了起来。
“啊，妖怪！”
刘小二还想往后躲，这才看清楚原来只是个笑眯眯的老头。
老头儿也是很郁闷：刚刚还被人叫做神仙，头次听见有人叫自己妖怪，心情真是一阵起落翻腾。
“小子，别乱动，我先给你治治腿……”
老头儿刚把手探上去，警觉得像耗子一样的刘小二抱着腿就想躲开。老头儿该是有些嫌麻烦，直接伸手一划，把刘小二定了个正着，然后开始处理他的腿。
刘小二眼睛使劲滴溜打转，全身无论如何动弹不得。他瞅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再看这里有些似曾相识，枯树林立，小土堆一个接着一个，一个激灵才想起来这儿是西街后面的乱坟岗，心想道完了完了，这本事看起来挺大的妖怪要是想玩死自己，之后正好抛尸在这里，都省得再埋了。
他使劲盯着老头儿的动作，决心要做一个明白鬼。只见老头儿摇了摇酒葫芦，往刘小二的膝盖上浇了点液体，吹了口气，然后手指飞快地画了几道符号。
刘小二惊讶的看到符号慢慢的成形，之后开始泛出一点微光，接着慢慢浸入了他的膝盖。
真是舒爽！
刘小二舒服得差点叫出了声。之前几乎动弹不得的右腿几近恢复了完整的知觉，痛感也越来越轻了。
老头儿看看效果，有些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咕囔了句什么，转身往远处走开。只见他在一棵树前站定，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能看见又有些发光。
老头儿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块木板和一条拄杖，看起来还真像模像样。老头儿又摸出几条布带，把木板固定在刘小二的腿上，挥手又把他的定身给解了。
刘小二一能动了，就轻轻摇了摇伤处，一用力还是痛得他龇牙咧嘴，但是明显之前断掉的地方已经接上了。
老头儿笑眯眯地盯着他，不时仰面喝一口葫芦里的酒。刘小二之前的敌意现在消却了不少，但还是有些警惕地反过来盯着老头儿。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一盏茶的功夫。
老头儿也是不急，刘小二终于耐不住性子了。
“……那啥，是你从文叔的店里救了我？”
老头儿不置可否，笑容依旧。
刘小二权当他默认了，继续问道：“……还有你治我这腿的本事，莫非是……”
老头儿张口打断了他。
“没错，就是符术。小老儿我略通一点符医之术……”
老头儿惊诧地看到刘小二挣扎了下双腿就跪倒在自己面前，立刻就是歪歪扭扭一个大礼：
“恳请老神仙收我为徒！”
这小子，变脸也是变得贼快！老头儿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符术可不像你想的那么好学，没有十年八载的功夫可是不一定能出成果的……”
刘小二闻言激动的表情顿时垮塌下来。
“……那师傅只要教上我一招半式，差不多能打赢皮老六那伙人就行……”
老头儿也不反感刘小二开口就喊上了师傅，摇摇头道：“不是不想教你，我也是不会那种符术的……”老头儿一屁股坐倒，“我入门至今四十二年整，八岁开始修习医术，十岁起修行符力。二十五岁那年开始游历四方，至今符道医术勉强算是略有小成……小老儿我只懂医术有关的符法，别的符术一窍不通。”
刘小二还不死心：“那你刚刚定住我用的是？……”
“你说那个？那也是为了方便对付你这种不听话的病人用的……”
“我就学这个就行！”刘小二满眼放光，一脸期待地盯着“师傅”。
老头儿有些失望道：“你不打算和我学医？”
刘小二心想听你说学符术成效慢，又学医术岂不是更慢，而且既不能打架也不能当饭吃，肯定不学。
“……我……”
老头儿仿佛什么都明白，挥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这里咱们先不提。先把你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拿来给我瞧瞧……”
刘小二一愣，然后没怎么犹豫，就把已经不再放光的勾玉取了下来。老头儿抚摸了一下这玉，正反翻看了一下。
这天下午在洛北城外，正是由于感受到这玩意的微弱气息，老头儿才停下正在赶路的脚步，刚好看见了少年在把玩这物事。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话，就被三胖打了岔。一路跟过去，老头儿也是饶有兴趣地看到了事情全过程。
刘小二要是知道这一出，肯定得指着老头儿鼻子骂娘：你要是早点出来，老子也不至于挨那么多下揍啦！绝不会像现在这样毕恭毕敬。
老头儿本来只是想问问勾玉来历，但是一出戏看完，他对这个敢做敢为的少年起了恻隐之心，所以并没有拒绝他拜师的央求，但是很遗憾的是，刘小二对学符医没有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