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日日见到崔绍唐,感觉或许还好,林东渠可就惊讶到不行——难不成这世上还真有神仙,替这个废物开了窍不成?
沉默在大堂之中蔓延,崔莺莺不知道自己眼神该往哪里放,一会儿低头琢磨着翠绿绣花鞋踩的地板,是不是该换了,一会儿又转头去看看那雕花的窗棂,有没有灰尘,最后眼神转到身边的胡床上这才眉头轻皱,低声对林东渠道:
“这垫子有些旧了。追莽荒纪,还得上眼快。”
“是,莺莺娘子,尺寸小的那边都有。这次要什么花色,绣什么图案你尽管吩咐,几天时间就能拿来了。”
听了林东渠的话,崔莺莺正张嘴欲言,一转头却是看见仍旧沉思的崔绍唐,顿时眼眸子一转,略微提高音量,道:“唉,这个事情嘛,我是不好擅作主张,林掌柜你还是问问阿郎,看他最近喜欢什么花色图案的。”
林东渠浓眉下的大眼一眨,寻思道:过去这些事情可都是崔莺莺在处理,今日怎地改了风格?不过他细细一品崔莺莺的话,尤其是那“最近”两个字,顿时就醒悟过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最近是得多向少东请示才对,少东啊,这胡床垫子,用啥花色图案?”
“你那里有什么花色图案?”
这一次崔绍唐倒是清醒的极快,林东渠话音才落口,他就接上来了。
“我那里...”
“明日一早我来看看,很久没有出门走动,人都快生锈了。也罢,今日就到这里。”打断林东渠的话头,崔绍唐手撑膝盖站将起来,示意林东渠可以走了。
“生锈?”林东渠愕然,瞠目,却也只能目视崔绍唐离开,不敢吱声。他自视再高,也不敢无视崔家的家规——在这个时代,崔家等门阀的家规,已经高过了王法。
除非身体里流淌着五姓七望的嫡系血脉,否则想要头顶这层荣光,就必须要低头缩脖付出应有的代价。
对于崔绍唐来说,今日跟林东渠见面,算是他接触这个世界的第一步。回到小院里,崔绍唐半躺于井栏马扎之上,两眼瞅着天空,口中却是反复念叨着三个字——通四海。
一个布帛铺子,却受人重视,原因何在?
如果这个铺子在崔家无数产业之中的确重要,又何以会到早已经中落的崔文华这一房?
从这个问题展开,崔绍唐又联想到崔莺莺身上。几日里的接触,崔绍唐几乎可以肯定这丫鬟跟自己不是一条心的。当然这可以理解,曾经的崔绍唐怕是连心都没有,又怎么让人跟他一条心呢?
而崔莺莺的“优秀”,无疑是由内及外,由表及里。纵然没有出去与这个时代更多的年轻女性接触,但凭自己的人生阅历,崔绍唐可以确定崔莺莺的不凡,即便她只是个丫鬟,那也该是在崔家住宅里呼风唤雨,而不是蜗居在此处生锈发霉。
那是什么在驱使着崔莺莺继续留在这里,就连崔绍权递来的橄榄枝,都能弃之如敝履?
思来想去,崔绍唐开始感觉他那个老子,怕是有些不寻常了,至少不像那老仆讲述那般,在崔氏家族中这般没有地位。
人死如灯灭,崔文华尸骨已寒,崔绍唐总不能去地府里问个清楚,好在这崔家宅子还在,不论崔文华藏着多少秘密,在这五分半亩地上,总会留下点蛛丝马迹。
曾经身为此处的主人,崔文华的影子曾经出没在这里所有可能地方,也就是说,假若真如崔绍唐所推测,那么崔文华有可能将秘密隐藏在什么地方?
“曾经住的那间老屋?可能性不大。”崔绍唐摇了摇头,眼神转向院子的正南方,那是这宅子的文曲星位,故而书房就设在那里。这两个地方在崔绍唐看来都有可能,从哪一个开始,倒是需要崔绍唐好好的思量一番。
最终,崔绍唐还是选择了书房。虽说他对崔文华这个人并没有感情,但哪怕就是出于一个死者的尊重,他也不想轻易就去主屋里翻腾,况且在崔绍唐的潜意识里,还是认为书房可能性大一些。
然而现在却是不能马上去书房的。
这家中除崔莺莺外,指不定还有哪双眼睛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盯着崔绍唐,他必须稳重些,以免在某些地方露出太明显的马脚,若是连“夜梦神人”都糊弄不过去,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虽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崔绍唐接下来的行动却一切如常,只是在晚饭后早早将崔莺莺都打发走,随后让小昭去取了个灯笼来。
“阿郎要灯笼作甚?”
将灯笼交给崔绍唐时,小昭鼓着那有些婴儿肥的腮帮子,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天气热了,不想在屋里出恭,晚上去茅房照亮用,嗯,不早了,昭儿快去睡吧。”
崔绍唐的借口是信手拈来,小昭却不是崔莺莺,轻易就信了他,临走时还提醒他,身子才转好,可不要受了凉。即便是暑夏,长安城中的夜风,也有种冷飕飕的滋味。
等到小昭离开之后,崔绍唐才将灯笼放在桌上,认真的打量起来。
“这样还是不行的,还得加工一下。”
左看右看后,崔绍唐开始了他的准备工作,这个灯笼可是晚上行动的重要工具,缺之不可。
一直忙到外面的仆佣各自回房歇息,院子里一片昏黑,崔绍唐这才熄灯。他向来是谨慎的,在黑暗和闷热之中又枯坐差不多一个时辰,这才摸着黑,轻手轻脚的将房门打开,提着没有点亮的灯笼,去向书房。
“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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