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过其实早有考虑,分军一部去抄袭察罕军的粮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实施,究其原因,也正是因为他有着与杨行健相同的顾虑。并且,除了杨行健所说的之外,他还有另外一个忧虑。
他说道:“本、本将临来援救济南前,私下里,主、主公特别有过交代。我军不止要防鞑子,还要防另一个人。”
“谁人?”
“田丰。田、田丰屯军棣州,迟迟不动。主公多次请援,他置之不理。此人鼠两端,棣州离我军又只有百里之遥,委实不可不防。分军抄袭鞑子的粮道,固为上策。但我军现在之重点,不在抄鞑子的粮道,而在坚守华山,保证王保保不能与察罕会师。诸公,需得分清主次!”
杨万虎道:“可总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老贼察罕围困益都!我等皆受主公恩重,万一城破,怎么办?对得起主公么?”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营中。赵过披着大氅,停下脚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高高竖立的旗杆。他放目四望,洁白一片。寒风钻入铠甲内,冰冷刺骨。决定实在难下。抄粮道,华山也许便会因此失守。不抄粮道,益都也许便会越来越不好过。该怎么办?左右两难。
他转东顾,援军,援军,援军何时能到?东南失陷的消息,他听说了。续继祖、郭从龙出城去打通道路的消息,他也听说了。他相信郭从龙,但是道路什么时候能打通,却还是个未知数。他该怎么办?如杨万虎所言:便这么眼睁睁看着益都日益紧蹙?他做出了决定,道:“穆陵关上有我军千余人,传我将令,命其选派精锐,出关侵扰鞑子粮道!不求杀伤,不求缴获,只要求一个‘扰’!”
诸将凛然接令。杨万虎道:“那我军?”
“我军按兵不动。一方面阻、阻截王保保,一方面广派探马,刺、刺探益都情形。如果城池真有不保的迹象,我们这万人,或许还能起到些作用。”诸人心知肚明,如果益都不保,他们这万人能起到的作用无非有两条,一则留死士继续阻截王保保,一则以精锐前去救援,与察罕拼个鱼死网破,如此而已。
赵过顿了下,又往北边瞧了眼,接着说道:“当、当初救田丰,主公不得已而为之。不救他,他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甚至投降察罕。此、此人是山东的地头蛇,手下军马也有不少,若放任他投降察罕,对我军大为不利。所以,主公命佟将军去救了他。时至如今,咱虽不指望其感恩图报,但是却也不得不敲打敲打他!”
他召来文案,命令道:“即写信与田丰。告诉他,郭将军已至东南,很快便可打通与海东的道路,我援军指日即来。即便无法说动他来援我,至少也要暂时将他稳住。”英雄所见略同,赵过吩咐人写信与田丰的同时,察罕的招降书,已经到了棣州。
招降书言简意赅:
“益都城围,东南失陷。王师所至,无往不利。为公计,宜早降。早降,不失富贵。若执迷不悟,则昨日之刘珪,即明日之田公。”
裸的威胁。这也就察罕有资格这么做,虽然顿兵益都城下多时,有往日战无不胜的战绩在,霸气依然。招降书送到棣州,递与田丰案头。田丰当即召集诸将、幕僚,紧急议事。他麾下诸人,文称李秉彝,武为崔世英,这两人分别站在班。其子田师中,侍立在侧。
田丰在棣州的这段日子,很不好过。
他本来与邓舍联手,吞并士诚旧地之时,可谓春风得意。基本没费一兵一卒,凭空得了恁大的地盘。棣州本为余宝的地盘,迫于邓舍的压力,余宝依附了他。甚至就连当时山东最南边的滕州王士信,也不远千里,主动与他送来盟约,表示臣服。殊未曾料到,这才几个月的时间不到,他居然就丢盔卸甲,接连丧地,济宁诸路丢失一空,如今万余残军不得不就食棣州。原先大好的形势,顿时变得严峻。
棣州城池本就不算很大,存粮有限。他当初败退的时候,也没空带太多的军粮。要没这一场大雪,或许还可以坚持一段时间。如今大雪数日不停,他的抄粮队难以出城,城中七八座大仓库,已经有一多半见了底。即便省着点,能勉强熬到开春。但是春日时节,青黄不接,一万多人,马上就会有面临断粮的危险。
如果主将是一军之胆的话,那么军粮即为一军的底气。一旦没有军粮,军队要么自乱,要么自散。他辛辛苦苦起兵这么多年,也曾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在山东大地上成就过一番赫赫的威名,花马王的诨号也更曾名动京城,到头来却竟换回来一个如此的结局,怎生甘心!
他本生的面如重枣,目若朗星,倒也是仪表堂堂。现如今,两颊消瘦,容貌憔悴,唯有一双眼,依然的炯炯有神。他顾盼诸人,说道:“察罕要咱投降,……。”掂了掂招降书,“措辞严厉。诸公,你们怎么看?”
王爷田师中站在他的身边,按刀而立,昂挺胸,道:“自反了鞑子日起,便没想过投降。父王,你常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当轰轰烈烈。怎能如那张士诚,反而复降,犹如小人,空落天下人笑柄!这绝非大丈夫所为。以孩儿之见,无须多议,斩了察罕老贼的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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