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虎,去了济南。早半个月俺就听说,居然与刘珪平起平坐!他算甚么东西?不就打下过高丽的王京么?郊野射猎那次,论起来弓马娴熟,还不如十三哥你!凭甚么他就能与刘珪平起平坐?好么。济南有事,王保保围城,益都马上就派去援军。咱泰安呢?围城的可是王保保他老子察罕帖木儿。一个援军都没?还有甚么可说的!十三哥,你要听俺的,这***城,咱不守了!”
“不守哪里去?”
“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北上去投田丰,南下往投安丰。就凭咱这近万的弟兄,到哪儿去,也比叫人当弃子的强!”
“你们也这样想?”
“小邓来咱益都,阴谋诡计,大丈夫不取!要非你十三哥你,咱弟兄会肯降了他?小十六说的不错。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既然他不把咱当本家人,这劳什子的泰安城,咱还守它个鸟!”
有人嘡啷一声,抽出短刀,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刘世民,道:“十三哥,弟兄们的意见就是这些。你说话吧!要怎么办?是先宰了监军督战的那厮,还是把他留给鞑子收拾?只要你一句话,怎么说,弟兄们怎么听。”
当初邓舍攻下益都,泰安本就犹豫,是降海东,抑或改从田丰。亏了邓舍魄力足,大胆放了陈猱头单骑回城,这才招的诸将甘愿降城纳降。但究诸将本意,终究难免有些不服气。而今察罕围城,益都无援,这份不服气,混合了怨气,顿时一并爆了出来。
刘世民汗如雨下,仓急跃起,拽住陈猱头的披风,急声解释道:“主公援济南,却不援泰安。此中是有原因的。益都军马不足,只够援一地所用。济南,淄、青之门户。若不即刻援救,王保保便随时可以东犯益都。益都若危,纵援泰安,又有何用?且,尽管如此,泰山脚下,主公不也竭尽所能,派来了高延世、李子繁两位将军么?陈帅!大局为重!且要以大局为重也。”
“胡言乱语!”
“休得信他!”
“济南是益都的门户,俺泰安便甚么都不是了么?所以就把俺们当作弃子么?岂有此理!十三哥,……。”
咣当一声巨响,打断了诸将的忿然、怨怒。诸人一起抬头,见是陈猱头一脚踢翻了座椅。
“十三哥?”
陈猱头黑着脸,道:“闭嘴!”轻轻从刘世民手中抽回披风,温言抚慰,道:“主公援济南、不援泰安的原因,在信中讲的清清楚楚,俺很了解。即便主公不讲,这其中的难处,俺也不是不知。刘大人毋要慌乱。你且放心。猱头虽为粗人,大局为重的道理,却还是明明白白的。”
他顾盼诸将,慨然说道:“当日益都夜战,俺为主公所俘。实话告诉你们,起初俺也并不服气!但随之不久,主公即遣俺单骑回城。刚才谁说的,主公以外人视咱?若真把咱当外人,会放心派俺一个人回来么?”
“故示宽厚,收揽人心!”
“说起容易做起难。小十六,换了你来试试?也好让俺来瞧瞧你有甚么本事故示宽厚!这且不说。就算如此。察罕西来,花马王号称剽悍,数路之地,旬月间便尽数丢失!如今龟缩棣州,半步不出。又有滕州王士信,更好更干脆,直接投降了事。这也是素来自以为英雄人物的!如此不堪。不管益都如何,迎面强敌,主公寸步不让。俺且来问你等,主公现在何处?”
“益都。”
“主公走回海东了么?”
“没有。”
“是主公走不成么?”
“不是。”
“那主公为何不肯离去益都?”
诸将默认,无人有一言相对。
“你们还有甚么话要说?”
没人出声。
“陈夫子,天道好还怎么着?主公信中讲的那句话,烦请你再来念诵一遍。”
陈夫子即为他的文案,应声而起,道:“天道好还,中国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顺,匹夫无不报之仇。言乎远,言乎近,孰无忠义之心?为人子,为人臣,当念祖宗之愤。”
陈猱头又问诸将:“你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诸将无言。陈猱头拔出环刀,掀开衣甲,转了刀柄递给刘世民,道:“劳动刘大人,给俺个忙。”刘世民双手颤抖,握住刀柄,按照他的要求,在他的胸膛上刻上了八个字:“赤胆报国,誓杀胡贼。”
“诚如主公所言,此战非关益都,实系国运。诸位,又再言走甚降者,斩!”邓舍要信上给他讲交情,论别的,或许陈猱头不会搭理。唯独“忠义”两字,他看的比天高。他第三遍问诸将:“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陈三四、十六弟等人,多与他乃宗族血亲,再加上常年的征战,感情极好。陈猱头顽守孤城的决心既下,诸将自然无话可说,拜倒在地,同声说道:“愿与十三哥同生共死。”刘世民跌回座位,至此,才算是长出了一口大气,不觉汗湿重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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