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子繁的角度看去,胡军分作三个部分,高军也是分作了三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在营垒右前方的四五里开外,高延世并及三百部下与敌人的三四百骑军相逢,短暂地纠缠过后,两军的度慢了下来。高延世部三百人并不恋战,像是一只大鸟展开了翅膀,分走两侧,缓慢却坚定地把敌人包裹在了其中。
同时,他看到高延世以一种勇武绝伦的姿态,猛地冲入了烟尘滚滚的敌阵里边,又有十数人提马加,随之驰入。敌人的阵型似乎因之乱了一下,但很快,经过调整,又安稳下来。
潘贤二也是久经战事,他极目远眺,问道:“高将军呢?”
“……,看不到了。”
第二个部分,营垒前左前方,也差不多四五里开外,胡安之部的左翼三四百人绕了个圈子,避开高军的先锋,如同个松紧展、握的拳头,忽而散开,忽而聚拢,怪叫着奔营垒驰来。力气大的,已经把投枪、小斧高高举起,一边驰马,一边活动着手臂,只要进入射程,便随时可以投出。
夕阳闪耀了下他的眼。李子繁微微闭目,随即睁开:“高将军军马少,怕是挡不住鞑子。”他挥了挥手,望楼下边,两三排火铳手与弓弩手,列队前行,依托拒马、栅栏等物,做好了射的预备。
敌人的左翼越来越近,停驻在营垒门外的养由引弓、苏白羽两部,却视若未见,纹丝不动。李子繁注意到,他两人的视线竟然根本就没放在来敌的身上,而是都在目不转睛地紧紧盯着右前方的交战沙场。
“高将军有令,命他两人不见军令,半步不许行动。”
什么是军令如山倒?这就是军令如山倒。军令不下,莫说数百敌人,哪怕泰山崩,而人不动,面不改色。或许高延世的军纪在益都算是森严的了,但是此情此景,在海东军中却早就司空见惯。李子繁习以为常,毫无惊叹的感慨,摸了摸腰边的火药罐,开始做射击的准备。
他们所用的火铳,与元军、群雄使用的有些不同。
邓舍指点崔玉,对当时的火铳做了点改良。先加上了一个瞄准装置,三点一线,放起来命中率会得到不小的提高。其次,改装了一个弯形的手柄,方便射击者更好地使用。最后,试验性质地改变了射的点火装置,换用火绳做为火源,扣动扳机点火,不再用火媒在外部点火。经过这些改变,火铳实则可以换个名字,改叫半成品的鸟铳了。
崔玉在火器方面很有天赋的,根据邓舍的指点,历时大半年,改良成功。不过,制造起来的难度也更大了,产量不高。
截止目前为止,总共只造出来了三四百柄,且大部分都装备到了陆千五的神机营里。其余的,则全在邓舍的侍卫队中。因了李子繁、高延世此番任务艰巨,故此邓舍特地抽调出了数十柄交付与之,以壮声势。
日头一点点地西落,暮色深重。风渐渐地大了,卷动砂石,落叶飞旋满营。火铳凉丝丝的,李子繁只觉铠甲冰凉。而高延世浴血奋!
“将军看!”
李子繁顺着潘贤二的手指,遥相望见,敌人右翼阵中,十数人贯通而出。领头之人红弓乌槊,可不正是高延世!一行人竟然横穿敌阵,从阵前杀出了阵后。只见高延世左顾右盼,唿哨一声,不知喊叫了声甚么,张开弓往前射了一箭,却没继续往前冲杀,而是兜转坐骑,引了众人,千军万马奔腾里,再度折身杀入敌人右翼。又从敌人阵后,穿到了阵前。呼吸间,两进两出。数百的察罕精骑无人能制。
潘贤二油然赞叹,赞的却非高延世,而是胡安之:“察罕治军,当真严明。”
有高延世这样的骁将两番突阵,胡军却仍能阵脚不乱,保持着大概的阵型,上下调配有度,不慌不乱。这可要比勇将冲阵要难上许多。着实叫人刮目相看。不管进攻的一方,抑或防守的一方,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开战才不到一刻钟,李子繁等人已经看的都是心动神驰。
胡军左翼,距离海东营垒,不足三里。
面雷霆也似急袭而来的敌人,营垒门前,养由引弓、苏白羽,傲立将旗之下,依然纹丝不动。营垒内,火铳手装填弹药。弓箭手拉开强弓。弩手力,弩箭上弦。再其后,盾牌手举起盾牌,长枪手挺起枪戈。
“李子繁。听说他本来是个和尚?”
“好像是。似乎为海东悍贼李和尚的师弟。”
“和尚懂得甚么打仗?”
胡军后阵中,胡安之好整以暇。用右翼缠住了高军后,他就不再去管,把视线投向了本部的左翼以及远处的海东营垒。经过仔细的观察,他做出判断,海东步卒的应战尽管还算不错,但就看那半拉子的营垒,估计也是挡不住他左翼一击的。
至于高延世,区区几百人,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高延世虽略有薄名,比得上刘福通么?汴梁一战,刘福通夜遁安丰,险些被察罕军活捉。就也不说刘福通,高延世比得上关铎么?想当年,太行山血战,夜战铁骑谷,胡安之也曾有份参与,关铎、潘诚、沙刘二,不一样被他追杀地落荒而逃?就也不说关铎,高延世比得上田丰么?距察罕入山东还不到一个月,田丰全军奔溃。
一个小小的高延世算甚么东西?无名鼠辈!胡安之喃喃自语:“胜之不武。”一连串的胜利,不但打出了察罕的赫赫威名,更也打出了其麾下诸将的骄纵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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