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从前天起,邓舍开始用小毛平章亲自出营喊话,招降益都军校,每天两遍,雷打不动。随在田家烈左右的章渝,皱了眉头,插嘴说道:“邓贼此计,端得狠辣。”可不是狠辣?益都乃毛贵打下来的,王士诚尽管自立为王,名义上依然小毛平章的下属。一省之主来招降,降还是不降?
要换了别人,田家烈也许还可以出头露面,大骂回去。骂小毛平章行么?即使如今彼此敌对,军中不少毛贵的旧部,像高延世,没有毛贵的赏识,哪儿有他的今日?且,小毛平章又是个小孩子,怎么去骂?要骂,也只能骂邓舍。
无奈何,只得随他。他说甚么,诸人听甚么就是。
田家烈使个眼色,章渝整了整衣冠,清清嗓子,迈步往前走了几步,扶着垛口,大声道:“海东邓逆,本为马贼,似仁实奸,性比老瞒。欺世盗名,万夫所指。不以为愧,沾沾自喜。以奸猾之计,诓骗我主,取我平章。小毛平章,年只十余,今陷其手,吾心忧愤。明言相告,彼尔竖子,今我平章既陷你手,敢不善待,来日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番回骂,骂了邓舍一个狗血喷头。
他那边痛骂,这厢续继祖与田家烈继续接着话题,往下细说。
“田大人的破敌之策,请问为何?”
“海东军来五六日,吾观其辎重,来时带的并不多,料彼粮秣已将用尽。这两日,多有东来的车队,络绎不绝,如吾猜的不差,必为其后续之粮饷。早先,吾曾与元帅商议,待时机成熟,不妨遣一上将,引军抄彼粮道。今其时也。”
“城围甚严,且有女真骑兵环伺城门左右,大人之计虽妙,抄袭粮道的军队却怕难以出城,如之奈何?”
“人多难出,人少可也。”
“噢?”
“吾观敌阵多日,海东主力大多屯驻东西两门间,邓贼放在我南北两门间的兵力并不多。连日阴雨,一入夜,伸手不见五指。元帅可先选一将,诈出东、西城门,以之吸引住邓贼之视线,然后再选一将,走南北城门,不须率多人马,数百足矣,趁乱出走,定可成功。”
“我记得田大人前番说,欲劫贼粮道,需三千精锐。现在又说数百足矣,够么?”
“此一时,彼一时也。吾前番说时,未曾下雨,故此需要三千。如今阴雨绵绵,已有数日。城外道路少有石板,早就泥泞不堪,邓贼的粮车载重多,肯定行走艰难。我用骑军,灵活机动,大占便宜,因而数百足矣。”
“如此,何时动手为好?”
“事不宜迟,便今夜即可。打一个胜仗,也好振奋下军中士气。”
续继祖思忖了下,表示同意,转顾身畔,问道:“诸位,孤军出城,抄其粮道,是极其危险的。你们谁愿往之?”
陈猱头挺胸而出,步子还没跨出,衣襟被人一带,前后脚险些拌在一处,摔倒地上。他大怒扭头,见拽他之人肩缠绑带,腿裹棉布,拖着根乌黑马槊,好像见了什么好东西怕人抢似的,目不斜视,跃步跳出,冲到了他的前头,挺胸抬头,叫道:“俺愿往之!”却是高延世。
“高将军?……,此行责任重大,危险重重,你身上有伤,如何去的?”
高延世摆开马槊,当着诸人的面,在城头上舞动一回。步伐矫健,虎虎生风,浑不似有伤的模样。
他雄赳赳、气昂昂,慨然道:“一点小伤,算的甚么!当日俺随毛平章与董老贼大战南皮魏家庄,连中鞑子四五箭,不也轻轻松松砍了那老董的头么?”说完了,趁人不注意,悄悄拿手揉了揉腿上的伤处,疼的他后背直冒冷汗。
董老贼,即董抟霄。亦曾为义军名将之一,以儒生起家,转战各地,颇有功名。至正十八年,并与其弟董昂霄,一起战没毛贵军中。
抄袭粮道,非勇将不可为之。续继祖看了看诸将,目前城中众人,也只有陈猱头与高延世合适。陈猱头,他不舍得派,万一战死,损失太大。数来数去,还就高延世合适。他微一沉吟,许了高延世的请命,说道:“高小将军真豪勇也。不亏今之罗士信。这样吧,本帅再调刘果与你之副手。陈猱头,……。”
“在。”
“今夜五更,先由你率军出东西城门佯动。”
“喏!”
“高延世、刘果。”
“在。”
“即刻下城,返去营中,选精悍五百人,无论盔甲、抑或兵器皆用黑色漆之。也是今夜五更,待东西城门外大乱,你二人即趁乱出城,寻机抄彼粮道。若成,则等我军获胜,头功就是你们两个的!”
“誓不辱命!”
高延世接连在郭从龙手下吃瘪,大约因为心理作用,近日里,觉得军中将校士卒们瞧他的眼神都有不对,似乎带了点不屑与嘲笑,他憋了一肚子的火,既抢着出城抄粮道的重任,杀气腾腾,斗志昂扬,咬紧了牙关,誓一定要胜利完成任务,重新夺回益都骑军第一将的光荣名誉。
——
1,与董老贼大战南皮魏家庄。
至正十八年,二月,“癸酉,毛贵陷济南路,达鲁花赤爱的死之。河南行省右丞董抟霄与毛贵兵战于南皮之魏家庄,死之。
“董抟霄将赴长芦,谓人曰:我去,济南必不可保。至是济南果陷。抟霄方驻兵南皮县之魏家庄,适有诏拜抟霄河南行省右丞。甫拜命,毛贵兵已至,而营垒犹未完,诸将谓抟霄曰:贼至,当如何?抟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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