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子似乎是苏醒了一些，愣愣地点了头。
他与黑衣人消失在黑夜里，只留下一团，孤寂的火，焚烧了的所有过去。
夜里，隐隐有风，吹来了几丝清凉，带来了几丝清雨，却灭不掉那团执着燃烧的火...
雨，渐大。这本来就没有星空的天，迎来一片厚厚的乌云，借着那不时划破天际的电光，照亮了一处矮小的新冢。
“道个别吧！这番离去，恐难有再相见之时！”黑衣人站在另一端，淡淡开口，说着，独自向前走去。
他痴痴地站在坟前，手掌抚摸着冰凉的青石，如同看见那熟悉的容颜，仿佛......还能触摸到那温热。
他俯下身，在方冢上轻轻地一吻，留下两滴泪水，转身，离去。
......
“师傅，您教我的，是什么剑？”他拿着剑，颇有些不满地质问道。
“你想学什么剑？我教你的，便是什么剑？”黑衣人毫不在意弟子的无礼，只是转身背对着他，安静的站着，如万年不动的磐石。
“我要学的是杀人的剑！”他掷地有声。
“谁说你手中的剑，不能杀人！”他转过身，第一次摘下头上的黑布，但，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似乎一会，便要换成了另一个人。他抓住弟子持剑的手，猛然间往自己心口刺去，深深地穿透了......
弟子神情惶恐，身子一颤，缩回了手。
“剑，可以杀人。但你，没有杀人的心！想指望自己的剑去杀人，而心不变，这是不可能的。”黑衣人拔出了剑，扔在地上，没事人一样的戴上了黑布，转身走去。
他怔怔地站了一会，捡起剑，赶忙追上去。
“师傅，弟子...有杀人的心！”
“好！”
......
他开始真正的学剑，学得很快，快的让人惊叹。他成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剑客，在他的手下，从来没有活人，他的名声渐渐传遍全国，成了让婴儿止哭的噱头，成了让官府头痛不已的通缉犯...
时间一晃，便是过去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他随师父走遍了大江南北，一把剑，也染上了洗不去的血气。
师傅似乎变老了！
这是他心底经常浮现的想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想，或许他从没问过自己，那个答案，他或许接受不了。
“动手吧！”师傅端坐着，声音如往常一样的古井无波。却让他身子猛地一颤。
“我带你上了这条路，自然也该由我来结束！”
“我不懂！”
“这十年来，你杀了那么多的人，到现在，还看不透吗？”师傅的声音有些枯朽，他真的老了。
弟子默然，低下了头。
他终于还是动了手，非常利索的拔剑刺进师傅的心脏，看着师傅渐渐失去生机的身体，他却感受不到往日里那种痛快的感觉。
他褪下师傅的黑衣，裹在了自己的身上，渐渐体会到平日里师傅的那股淡然滋味，在这一刻，他忽然不想杀人了！
他给师傅简单地挖了一个坟墓，把师父葬了下去，不知为何，他忽然有种错觉，他看着师傅的脸，就好像看着自己。
他一个人上路了，就像一个幽魂，飘飘荡荡，无处可去，唯一作伴的，只有他的剑。
他回到了自己出生的那个小村庄，看着村里的一切，仿佛没有什么变化。他站在大街上，感受着那热闹的气氛，心里却很不习惯！他忽然听到前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看去，原来是有人在成亲。
马车从他眼前驶过的一瞬间，他的鼻子忽的一皱，他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那是...血的气味！
“新娘死了！新娘自杀了！”很快地，有人发现了不对劲，在人群的作用下，这个消息很快地传扬开去。
他默然地走过，正要离开，却猛然想起什么，回过头，远远地将视线投去，那里，有一个倒在地上的书生......
夜，渐渐地深了。小村庄完全地安静了下来，书生却依然呆坐在门口，一言不发。
他静静地看着书生，脑海里始终无法平静下来，许多的问题，如野草一般的疯长。
或许...是巧合？
他这样想着，终于向前走去。
“生与死，本是一体，二者缺一不可独存，这是世间最根本的道理！看不透生死，便看不透这凡尘！”他轻声说着，忽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只是此刻，他对这番话，看的更清楚......
书生跟他走了，他要学剑。
临走前，他们来到一座新冢前，书生默然哀伤。
而他，移了几步，便看到那座，多年前的那座...新冢！他靠上前，轻轻抚摸，眼里却没了什么泪水。
他忽然想起什么，抬脚继续往前走，站到了多年前，师傅站的地方！
原来，这里也有一座坟！
他脑海忽然一震，继续往前走，没几步又看到一座坟。
继续往前走，又是一座，只是年份，比之前的还要早得多。
他停住了，脑袋轰然作响，无数的过往，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原来......这已经是第十世了！
师傅到死才明白的，我懂了！
原来！这就是轮回......他回过头，看着小步走来的新弟子，眼神莫名。
错误的轮回，何必继续下去！
拔剑，刺！
轰！就在长剑刺入那书生体内的一瞬间，整个世界轰然崩碎，他的眼再次睁开，已是一片虚无、空洞。
九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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