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年十二月中,正是大寒气节,若是在北方,必是“蜡树银山炫皎光,朔风独啸静三江。老农犹喜高天雪,况有来年麦果香。”
只是在岭南地区,却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眼下虽是寒风萧瑟,却是干燥的清冷,岭南地区有谚语,大寒若雨,正二三月必是雨水充沛。
不过今年大寒却并没有降雨,反倒很是干爽,寒风吹拂小野路,枯草乱舞,天地开裂,田埂边露出一个个黑色的洞口来。
不少半大的孩童,甚至是大人们,都在田里忙活,倒不是为了来年的耕种而提前翻新土地,而是为了捕捉一种动物。
因为大寒气节带来的风,将枯草都吹了个干净,田鼠窝的入口便暴露了出来。
到了大寒,岭南地区的人们,便开始了捉田鼠的活动。
他们点燃了干燥的牛粪,塞入田鼠的一端洞口,浓烟会将田鼠熏得从另一个洞口跑出来,而另一个洞口早有人“守株待兔”。
田鼠不似家鼠,田鼠吃的是野草野物,干净得很,又够大够肥硕,田鼠窝里还有不少“珍藏”起来的坚果等物。
掏了田鼠窝,绝对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大一些的田鼠便如兔子一般,剥了皮,掏了内脏,清洗干净,放在火上考得焦黄流油,撕成肉片,沾着新酱油,那是绝佳的美味。
甚至于有些地方,剥了皮之后,将老鼠头放到油锅里炸,干干脆脆,吃起来嘎嘣脆,漫提多好吃了。
陈沐没有吃过老鼠肉,却是见过别人捉田鼠,甚至于有一次,兄长带他出来捉田鼠,差点将旁边的山林都给点着了。
囚车咯吱咯吱往前,两侧是贝特朗所带领的火枪队,为了这次押解,他们也是倾巢而出,巡捕房的警力都投了进来,清一色都是西捕,便是弗朗索瓦的人,也都来了大半。
陈沐也是心知肚明,他们与陈沐打了这么多次交道,便从没赢过一次,对于陈沐,他们想来也是吃一堑长一智,哪里敢轻视半分?
对于谭东华提议走小路,贝特朗等人并没有反对,反而欣快地答应了下来,因为他们也觉得这样稳妥一些。
很显然,他们也关注到了这些天在县衙门口聚集的人群,若是往大街上走,只怕押解的队伍根本就走不出县城。
陈沐盘坐在囚车之中,看着田野之中捉着田鼠的人们,看着一缕缕升上天空的烟雾,嗅闻着空气之中燃烧牛粪干所特有的呛人气味,便仿佛周围的囚笼消失了一般。
有人在干燥的田地上,架起了火堆,正在烧烤田鼠,也有人拎着肥硕的田鼠,“如获至宝”一般呼喊着同伴。
这些番鬼佬似乎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景,虽然觉得吃老鼠很恶心,但看着火堆上那金黄流油的老鼠肉,嗅闻着空气中的香气,又难免有些流口水。
除此之外,人们还在田地里捡拾土块,搭起了土窑,将土窑烧红之后,将余柴都掏出来,将红薯粉葛之类的食物丢进去,砸碎土窑,覆盖起来,形成一个“小山包”,也不消多时,将食物扒出来,便又是一道道美味了。
中国是个极其讲究“吃”的民族,富贵有富贵的吃法,贫穷也有贫穷的吃法,即便穷到吃草根树皮,都要想法子熬煮一番,让这些最低贱的食材,变得更美味,更容易入口。
这似乎是中华民族的天赋,旁人是无法理解的,这些番鬼佬自是大开眼界。
陈沐看在眼中,心中的紧张也舒缓了不少。
贝特朗虽然与他有交情,但今次已经无法挽回,可不是这份交情能解决的问题。
若杜星武等人果真来劫狱,陈沐不可能为了顾及贝特朗的交情而不走,而贝特朗也不可能因为这份交情而放走陈沐。
更何况,今次押解由洋人主导,但广州将军庆长,正带着亲兵队,紧跟其后,算是“护送”到家。
双方的力量加起来,人数也是极其可观,很快就吸引了那些捉田鼠的人。
囚车继续往前,贝特朗等人一众洋人也是惊叹不已。
前方有一大家子人,捉了十几只大田鼠,就关在一个竹制的笼子里,肥硕的田鼠窝在一起,相互挤兑,不断啃噬着篾条,看得人头皮发麻。
然而就在此时,隔壁田里又有一群人走过来,很快就争吵起来。
这田鼠在田地里打洞,地洞也是四通八达,或许两家人熏了同一家田鼠,田鼠跑出来之后,便不知该分配给谁了。
在农村便是这样,谁家儿子多,谁说话就大声,谁家就强势。
这两家人都有不少儿子,可谓势均力敌,嘴仗很快就变成了相互推搡,而其中一人,一脚踢在了那竹笼子上,十几只田鼠顿时逃脱生天,四处乱窜起来!
番鬼佬们也是看着有趣,没想到“祸水”会灌到自己身上来,见得那大群大群的肥硕田鼠冲过来,这些连打仗都不怕的番鬼佬,竟是一个个避让开来了!
他们都有漂洋过海的经历,据说在海上漂泊,补给不足之时,船上的老鼠都会被抓来吃掉,按说他们该是不怕的。
但他们不是海盗,不是流寇,而是法兰西帝国的皇家火枪手,即便船上断粮,便是杀人割肉给他们吃,他们也绝不可能吃老鼠。
尤其是巴黎那种地方,污水横流,肮脏的老鼠便是疫病的源头,也成为了人们最痛恨和最忌惮的一种生物。
虽然是田鼠,但这些番鬼佬却并不知道底细,此时自是一个个大呼小叫,差点就没朝“田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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