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沐的耳朵被打掉了半只,声音也听得不甚真切,脑子里嗡嗡叫个不停,更要命的是,耳朵受伤,会影响平衡能力,他的脚步变得踉跄,头昏得厉害,只觉着天旋地转,哪里能站得住!
他确实牢记着老道吕胜无的叮咛,也晓得情势所迫,一旦停步,便再难走出去,他拼命想要跟上吕胜无,然而老道的身影却渐渐被兵丁的潮水给淹没!
陈沐也终于发起狠来,这段日子疲于奔命,但他终究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他的父兄确实死了,但这些官兵也是有家有室,也是娘生爹养,上老下小,谁的命不是命?
然而陈沐在这一刻终于想通了,他们职责所在,无可厚非,但对陈沐下死手就不应该,既然对方不留情,陈沐何必还要妇人之仁?
如此想着,陈沐便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这柄刀自是比不上沐字绣春刀,但终究是巡防营的制式佩刀,锋锐坚韧,陈沐头昏脑涨,甚么刀招都忘了,为了稳住脚步,却想起吕胜无的步法来!
他也是现学现卖,撞撞跌跌冲入人堆里头,双脚带着腰杆,腰杆又带起双手,仿佛河里吊着铅坠子的浮标,上半截摇摇欲坠,随波逐流,却如何都倒不了!
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更没有因此而欣喜,心中唯有一个念头,那便是追上吕胜无!
仗着这神奇的步法,以及手中长刀,他终于再度见着了吕胜无的背影!
然而老道也是自身难保,他被精兵四面包围,不断往前冲突,一名精兵却在他背后放起黑枪来!
陈沐也是心头大骇,吕胜无身上可没有犀牛皮甲,若真让火枪打中,只怕要活不成!
老道终究是来救自己,虽然嘴巴如刀子一般冰冷刻薄,但他到底是放不下陈沐,加上陈沐早先对他的误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陈沐便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
“慢来!”
陈沐突然加速,一刀便劈向那火枪!
“砰!”
枪管终于是偏到一边,子弹却是击倒了左首处的一名兵丁!
火枪手勃然大物,操起*便砸向了陈沐的脑袋!
“咚!”
似那春雷轰击在灵魂之上,陈沐整个人都倒下了!
他本就已经无法保持平衡,若非仗着现学的步法,根本就追不到此处,如今头部又遭遇重击,能保持清醒就着实不错了!
老道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他终于还是扭过头来,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陈沐。
他说过,不会停步,也不会回头,若陈沐追不上,那便彻底留下来。
然而在这一刻,他到底是转身了!
“唰!”
长刀挥舞,逼开敌人,他一把将陈沐夹在肋下,如同夹着一筒破铺盖卷一般,而后便往外冲突而去!
何胡勇是早有所料,吕胜无也并非无头苍蝇,怕是进来之前也做主了准备,冲出县狱之后,便往右边的拴马桩去了,何胡勇的那匹马正栓在那处!
吕胜无将陈沐丢上马背,翻身上马,砍断马缰,打马便撞入浓雾之中!
何胡勇分开人群,大怒咆哮:“还不追!”
巡防营的精锐也是骑马而来,何胡勇并未多想,上马便领人追了上来!
陈沐本就迷糊不清,在马背上如同沙包一般颠簸,嘴一张便吐了出来,污物撒了一路,酸液涌入口鼻,漫提多难受。
然而这些都并不重要了,身后马蹄如雷,何胡勇的追兵越发临近!
陈沐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吕胜无虽然老辣,但没有火把,又辨不清方向,疾驰出市镇之后,只能往障碍少的地方跑,免得撞翻了。
如此疾奔了小半个时辰,那匹马已经口吐白沫,速度也慢了下来,何胡勇等人的火把光已经照到身后了!
更要命的难处还在前头,这马儿其实已经受惊,也没了老马识途的本事,竟是将吕胜无和陈沐驮到了狗脊岭来!
顾名思义,狗脊岭如狗的脊背一般,坡度很大,也很陡峭,而另一层意思,是因为山中出狗脊这样的中药材,才得了此名。
“吁!”因为马缰被斩断,吕胜无也只能松了马腹,抓住马鬃,终于是勒住了马头,脚下碎石扑簌簌落下,山崖下便是蓬江的河水在怒吼奔腾!
陈沐听得这怒潮之声,也努力抬起头来,见得脚下翻涌白浪,也是心头发凉。
“先……先生……”陈沐一开口,身子发软,便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吕胜无也只能下马,将陈沐扶了起来。
“先生……连累你了……”
面对陈沐的抱歉,吕胜无却很是厌烦,朝陈沐冷声道:“别啰嗦!”
此时陈沐才发现,自己的肩头和肋下一片片湿热,竟是吕胜无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鲜血!
适才敌人明枪暗箭地围攻,吕胜无也不是以一当百,更不是金刚之身,原来早已负伤多处!
下马这么一耽搁,何胡勇的人也终于追了上来,火光摇曳,前面是绝境,后头是追兵,陈沐也是心凉了半截。
“先生,你还是走吧……你……”
吕胜无戴着素白鬼面,也见不着他的神色,不过陈沐却能感受到他的身形突然膨胀起来一般,整个人都高大了不少,显然他也在暗自提气,似乎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果不其然,陈沐这厢心思未定,吕胜无便开口道:“我吕胜无逍遥一生,从未受困于官差,今次是如何都不会陷落,你呢?”
陈沐心头陡然发紧,不想落入官人之手,便只有跳崖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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