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马可知,经略为何邀好延平王?”
在陈恭尹问出这句话后,这后园里的气氛顿时发生了些许变化,张煌言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却没有说话,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朱明忠为何邀好延平。
邀好延平的原因再简单不过,无非就是为了缓和双方的关系罢了。
见张煌言并没有说话,陈恭尹便替其说道。
“因为江北的局势,所以,即便是其百般不愿,亦只能邀好延平!”
如果不是因为理解朱明忠所处的局势,没准张煌言早就与其决裂了,尽管他无法理解朱明忠的选择,但他却能够理解他的处境。
“此事,虽是为国,可却难免有私,而这私,就是因成仁必须邀好延平,以缓和与延平之间的关系,从而令将来无后顾之忧,归根结底……还是为了公!”
尽管并不愿意承认,但张煌言却不得不承认一点,即便是拿他作为目标,朱明忠同样也是为了大明!
“正是如此,众所周知,当日经略出走江北,是与延平有隙,且于南京,又有人离间两者关系,他日宿迁战时,延平更是未派一兵一卒增援江北,若非是经略身先士卒,以身为饵,又岂能击败达素,虽说击败过素所领安南军,可却也是场惨胜,今日清虏酋首领二十余万八旗精兵又欲南征,所以,于江北独木难撑之下,他又怎能不求助于延平?”
陈恭尹的直接指出了江北以此事邀好延平的原因后,又说道,
“而相比之下,少司马于江西,于江北又岂有助力?权衡之下,朱经略也只能弃旧谊于不顾,而谋眼前了!”
“若是成仁求助于我,我又岂不会派出援军?”
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连张煌言自己都觉得有些牵强,尽管他麾下号称十五万大军,但实际上却不过只是十五万新募兵,这十五万大军,除了李子渊、张亮等人的不过四万精锐,其它的也就是凑个人数。
在清虏从西南等地调兵回援的时候,张煌言又怎么敢把精锐北调至少江北,用于救援朱明忠。在这个时候,只有郑成功能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少司马派了,又置延平王于何地?”
陈恭尹并没有说派兵支援江北不现实,而是直接指出江西不可能派兵,不是不派,而是因为有延平王在那,一但派兵反倒会导致双方关系恶化。
“所以,他能求助的也只有延平王,可朱经略与延平王之间的旧事,使得他不能不有所顾虑,如此一来,为交好延平王,恐怕也只有出此下策了!”
“可即使是再如何,出不能让那些士子们受屈不是,总要有人为那些士子们说句公道话。”
张煌言沉声说道。
“那些士子,大抵上都是寒门子弟,之所以参加科举,一来是十年寒窗所图,二来是受迫于环境,即便是出仕,其中不少人亦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张某自入江北伐以来,所陷诸城之中,除南京是经一番血战方才夺下,其它诸城,几乎全是清虏委差的伪官所献,而他们降我之后,其亦为稳定地方着实出了一番力,立下一番汗马功劳,而现在成仁却欲夺其功名,岂不有些矫之过正?”
即便是直到现在,对于张煌言仍无法接受一个事实——朱明忠为了利益,选择牺牲了他以及成千上万士子的将来,尤其是后者,更是让他为之心痛。毕竟同样曾为士子的他,知道那些寒门子弟被革除功名意味着什么。
“十年寒窗,一朝尽费!”
长叹中,张煌言又痛心道。
“而我非但无法阻止,甚至只能眼睁睁看其任意妄为!”
这正是张煌言心恼的地方,朱明忠的建议非但陷他于不义之中,更以“大义”的名义,使得他无法阻止其对士林的打击,而郑延平之所以乐见其成,是因为江南士林本身就对其持排斥态度,至于他张苍水,身为江南士林中人,却无力保全他们,又如何能不让他心恼。
尽管他们的功名是清虏的,可却也是十年寒窗所得!
“如果少司马想要保全他们的功名,恐怕只会为他人指责少司马意欲枉法徇私、收买人心!”
这正是张煌言无法阻止的原因,从国法上来说,那些士子赴“伪试”本就是大罪一桩,不追究他们的罪名,只是革除功名,追回免除的田赋,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如果张煌言反对的话,反倒是会授人以柄。甚至也正因如此,张煌言反对也不是,不反对也不是。
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身陷这种两难之境。
“其实,这件事,倒也好办!”
见张煌言尽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陈恭尹便直接说道。
“既然现在事已至此,只能尽力补救了,这革除功名不等于不用,少司马可奏请延平王,毕竟革除功名并非目的,而是为惩前毖后,若其诚心悔思,亦可量才适用。即便是不为延平王采纳,少司马亦可于江西推行,如此一来,想来亦可挽回一些士宦民心了。”
在陈恭尹的话声中,张煌言时而点点头,时而深思,
“至于,那些南返的伪吏,若其南返,自然表明其心在大明,到时候,少司马亦可量才适用,委其重任,如此,届时这民心自可平定!”
听着陈恭尹的建议,张煌言先是点点头随后说道。
“事到如今……看来只能如此了!”
左右为难之下,张煌言明白,或许这是对他最为有利的选择!就以他以为陈恭尹已经说完的时候,又听到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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