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生命就在我们身边存在着。这是我要展现给你的、自然的表象下隐藏的另一个秘密——自组织原理。”玻璃盘中凭空出现了浅浅的一层水。
“为了看得清楚一点，可以在水里加一些会随着温度变化的颜料。”随着颜料的加入，水变成了粉红色。
“通常烧水的时候我们都是在容器的局部加热，可以明显看到冷热水的对流。”
随着火焰汇聚到玻璃盘底部中央，火焰上方颜色更深的热水向上浮起到水面，冷却后向周围流动，再次下沉到底部，形成了一个柱状的循环水流。
“加热不均匀的时候很容易看到这种蘑菇状的热对流水柱。那么如果是均匀加热会怎样呢？”
随着火焰均匀扩散到玻璃盘底部，原本单个的深红色水柱消失了，水流变得紊乱起来。但这种混乱只持续了很短的一瞬间，很快玻璃盘中出现了很多个深红色小水柱，并且排列成非常规则的蜂窝状，每个水柱都是规则的六边形。
“如果改变火焰的强度，这个结构也会变化。”当火焰变化时，盘子里的水柱也立刻崩溃，然后迅速变成不同密度的蜂窝。但不管怎么变，六边形的形状都没有变化。
“任何一个体系，比如这个盘子里，只要有稳定的能量输入和输出，就会自动产生由混乱走向秩序的变化。你可以在任何满足这个条件的地方见到这种变化。”兰迪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比如外面海滩上的沙丘，你可以看到它们都是一样的形状、一样的大小、一样的间隔，连排列出的队列都是一样的。这是因为这里的风总是稳定而持续的。这就是自组织原理。”
“这个原理在生命的诞生和演化中起了极为关键的推动作用。我们那里的研究者曾经做过一个非常著名的米勒试验：在一个密闭容器中充入水、沼气、氨气和氢气等物质，然后在其中不断制造电火花模拟闪电能量；结果从这些原始大气物质中合成了几乎所有生命所需的氨基酸。这个实验证明自然条件下从简单无机物合成复杂有机物是可能的。”
“不过当时的人们曾以为只有原始地球大气的特定条件才能产生有机物。但后来发现氨基酸等有机物其实在宇宙中非常普遍，从陨石、彗星到星际尘埃中都有。它们的合成也不一定需要大气或者闪电，光、辐射、热……各种能量都能重复这一过程。”
“再后来，我们发现连遗传、变异和生长都不是生物的专利，很多无机物也可以做到。比如炼金术中用来提纯物质的重结晶过程，从溶液中析出的矿物都会形成规则的几何形状。只要不断提供能量和物质来维持这个结晶的过程，就能观察到晶粒的生长。它的晶格结构是能够遗传的；而且在生长过程中还会偶尔发生晶格变异，这种变异同样可以遗传。同时不同晶粒之间也会相互竞争、相互吞并。水晶簇就是这样形成的。”
“因此可以说‘生命’其实就是简单的物质在能量流作用下通过自组织现象不断生长、繁衍，逐渐演化和有序化的一种自然现象。”
“所以，我更喜欢用另一个词汇来描述自组织现象。那就是——进化。”
奥克斯的灵魂之火在剧烈地波动，明亮的火焰几乎要溢出眼眶，但他的声音却依然平稳：“继续，我在听。”
兰迪走回桌前，指着玻璃盘中的整齐的水柱：“这就意味着，只要这个锅足够大、水足够多、煮得时间足够长，迟早有一天里面就会出现足够复杂的生命：细菌、藻类、蠕虫、昆虫、鱼……一直到人类，都可以从里面产生出来。”
“同样地，如果沙漠中的风能够一直这么吹下去，迟早有一天会产生一种会自己搭建高塔的沙粒来。”
“这就是生命的本质——利用能量流动对抗死亡、不断进化。只不过有些生命学会了直接利用这能量，而另一些生物则学会了从其他生物那里掠夺。而亡灵，比如你……”兰迪推开漂浮在两人中间的玻璃盘，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近距离逼视着巫妖双眼中那几乎喷薄而出的灵魂之火，“本质上依然是一种生物。”
巫妖与兰迪对视了片刻，他的灵魂之火剧烈地波动着。兰迪摆出的理论完全推翻了他所知的所有死灵魔法理论。
和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不同，死灵魔法并不是研究”死亡”的魔法体系，而是一个研究”生命”的魔法。最初的死灵法师其实都是医师，亡灵只是在试图复制生命现象过程中的失败的产物。但没有任何一种死灵魔法理论中能够解释生命的本质、生命是如何产生的，也没有任何一个死灵法师曾想过亡灵和生灵的本质其实是相同的。
终于，巫妖开了口：“然后呢？”
兰迪微笑了：“你想继续进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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