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还没确定她的生死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已无愧于袁卓,有人用棉签把我耳朵里的水吸干,眼药水慢慢把眼睛里面的砂石带出来,只是覆盖全身每一寸肌肤的疲倦还没退去,我睁眼看见丁颜羚已经在我身边,她似乎比我恢复得更快,白教授随校医的车去医院了,丁颜帼去把袁卓他们找回来。
是连日的疲倦积累在一起爆发了,我只是在水里游了一会,肌肉酸痛的程度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严重,但我已经恢复到可以行走的程度了。还好离学校最近的第五人民医院也不过二十分钟,我和丁颜羚刚到的时候白伊华已经在抢救了。要先把她肺里面的水泵出来,刚才她吐出来的只不过是能够让她重新维持呼吸的少量。此外她的胃里吸入了一些有毒物质要给她洗胃,
我没有看时间,但袁卓他们赶来的时候起码是大半个小时之后了,白伊华肺里面的积水已经全部泵了出来,她的意识已经清醒了,正在洗胃。由于她已经清醒了,洗胃的痛楚她要全部承受。我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一样,虽然我们都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但那种痛苦仿佛透过精神传递了给我们。这是因我而起的痛苦,如果我没有把他们拉进来,如果我坚持丁颜羚不牵连无辜者的想法,或许有些事情可以好一些;但也许又会有一些事情比现在更坏,谁会知道?而现实就是谁都不知道这命运的齿轮到底依一个怎样的规律转动,当我们处境坎坷的时候我们会抱怨,而当渐入佳境的时候我们又会感恩。天知道这些正常的情感背后是怎样的安排,我们都只能是被摆布的棋子,从来都是事情容易改变人,而人却很难改变事情。
袁卓把雨水带进了医院里面,还有两个师弟和马杜恒都是浑身湿透。我坐在椅子上仰视着他,他的神情明显已经放松了许多,我们把刚才的事告诉了他,他似乎很愤怒,应该是说终于把愤怒表现出来了。我昨天已经有到过食堂下面的旧车棚,但我却与她失诸交臂,我除了道歉之外没有什么可做。我看见袁卓握紧了双拳青筋暴现,俯视着我的眼睛里烧出火来,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更别说是对着我,但他很努力控制住自己不来打我。不是因为我们身处的场合使我免于挨皮肉之苦,而是他知道我和丁颜羚都已经承受了和他相当甚至比他更甚的痛苦,最重要的是白伊华还活着。不可避免这本来就是一出悲剧,没有人愿意再徒增伤痛。有几个护士在我们之间走过,为我们之间几乎要爆炸了的空气注入了冷凝剂。
我们一直沉默,甚至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来破坏它,直到白伊华洗完胃。原来她在洗胃的过程中又晕过去了,我难以想象在如此难忍的痛楚之下竟然还可以失去知觉。医生说她至少两天没有进食了,现在给她吊葡萄糖,她睡得很安心,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得如吸血鬼,但她现在的平安简直把我们的世界从灰色变回充满色彩。
白伊华当然是要住院,除了袁卓和白教授留在医院之外我们都回学校给他们拿些日用品,雨虽变小但还没停止。那之后我们所有人都留在了医院,直到在病床上白伊华睁开了眼睛我才敢真真正正地松懈。这意味着席卷我们生命的飓风已化成平静的气流,但代价大到我们难以接受,丁颜羚甚至连亲自为父母扶灵的机会都没有,他们的尸体只能在无人认领之后被火化,我们指望两老的灵魂在看到我们的平安之后能安息归去。
今天过后,不仅是可能,我希望再也没有值得我写下日记的事了,我要马上把它关闭。”
霍杜把日记扔向墙角,砸中了台灯,但玻璃碎裂的声音改变不了他呆滞的神情,屋子里透进的一丝光亮在他眼中都是容不得的,现在的世界只有黑暗和绝望,其他什么都是谎言、都是虚情假意。他突然又想起手机没电了,他去充电,一看上面三位数的未接来电和短信他无动于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胡渣已经有多长,自己的黑眼圈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多少天没有上班,他的假期早就过了。自从金刚的葬礼之后他越发颓废,手里的枪和这一身警服已经帮不了他任何,现在的他连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无时间无概念的空间里。
但他的日记还没有到尽头。——2010年·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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