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奔雷被牵出马厩时,这通灵的宝马似乎也感受到什么,不断扭头喷鼻,四蹄乱刨,很是不安。
张放上前,从初六手里接过缰绳,轻抚奔雷那修剪得整整齐齐的鬃毛,安抚道:“老伙计,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虽然已经长到十齿龄,但这匹栗色的宝马,依然躯体强健,那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毛发亮的模样,一看就知是一匹难得的良马。
扈从们无不是追随张放多年,知道这位主人不是个肯轻易吃亏的主,但眼下这局面,谁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破局,完全是无解。眼见主人牵马而出,容色平和,无喜无悲,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彪解踏前一步,低声道:“主人,门下有一计。只是……”
张放双眉一扬:“哦?说说。”
“主人不妨让扈从牵马去洗刷,门下可以安排人假扮唐居人,突然袭击,抢夺扈从财物,打斗时‘失手’杀死宝马……”
彪解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张放已然明白,原来玩的是釜底抽薪之计啊——你乌陀不是想杀宝马来折辱汉使么?我先动手,制造意外,肉已经烂在自家锅里,你能怎么滴巴?
张放环顾扈从:“你们都认可这个主意?”
初六、宗巴、阿罴、鹰奴等人都不敢口开,但他们的眼神,已然暴露了想法。
彪解硬着头皮道:“门下也知道,这是下策,但……”
“你能想出这个主意,也算不容易了。”张放微笑道,“只是这样做,依然会被康居人嗤笑——只不过是从原来的嘲笑变成暗笑而已。”
彪解惭愧垂头:“门下愚钝,未能替主分忧。”
张放拍拍这位门下剑客的肩膀,笑道:“不,你做得很好,就是要这样,出不出主意在你,采不采纳在我。你尽你的本份,我尽我的责任。”
当张放骑上奔雷,带着扈从刚出驿置大门,与风雪迎面而来的,是几个银装素裹的女子。
最前面的女子扯下面罩,露出那张充满异国魅力的脸蛋,嫣然一笑:“张……君,我给你送马来了。”
是娅莎,她终于明白正确称呼的方式。
娅莎带来了三匹马,分别是白、赤、黑三色,无论从强健还是毛色上看,丝毫不逊色于奔雷。而且在齿龄上更具优势,全是五齿龄左右的青壮健马。
张放笑了,也不知该说是任塞言而有信呢,还是老国王生怕自己改变主意,先送马上门堵自己的口呢。
张放下马致礼:“多谢国君,谢谢居次。”
初六等扈从从女奴手里接过缰绳,将三匹宝马拉过来。他们都是爱马之人,看到这样的好马,说不欢喜是假的。但想到这都是用奔雷的命换来的,那种开心很快淡去,无不黯然。
“张君……”娅莎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檀口微张,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好。
张放翻身上马,含笑向娅莎点头:“居次放心,世间之事便如这风雪,谁也不知一下刻会如何。我们稍后再见。”
娅莎抬望眼,还真是。先前漫天飞雪,此刻竟悄无声息地停了。
稀疏的雪花随风狂舞,那一行人马,渐渐远去,只在雪地留下大片杂乱印迹……
……
“张放动身去往西环山了么?”说这话的呼珊,满脸戾气。
“是,刚出发,身边只有十几个扈卫。”回话的是一个仆人模样的康居人。
“我知道!这用你说?”呼珊嘿嘿冷笑,“他一个使节团才多少人?就算全带上,有三十个没有?”
“国君已经把三匹最好的马送给汉使了。”
呼珊仰首打了个哈哈:“这老东西,倒还没糊涂,知道用这一手将他……”
“娅莎居次……亲自、亲自送去的。”仆人说话吞吞吐吐,知道说出来主人可能会有不可预料的行为,但是不说,后果更严重。
果然,呼珊笑声戛然而止,半躬身子,如同一只即将扑食的恶狼,死死盯住仆人,拳头攥得嘎吧响。仆人身体开始发抖,肌肉紧绷,准备承受主人的暴怒——但这一次,居然没有。
呼——呼珊直起身体,长长吐出一口气,:“时间紧迫,没工夫教训你这狗才。去,让他们准备好。记住,他的手下打死多少都没关系,千万别真伤了张放……”
呼珊磨着牙,褐眼泛起两道黄光:“他是我的!”
“遵命,主人。”大冷的天,仆人抹着一头冷汗惶然而去。
才离开片刻,仆人又进来了。
呼珊扬眉:“这么快?”
“不是……”仆人又开始擦汗,喃喃道,“是……是……”
“什么是又不是?搞什么?!”呼珊这回可真怒了,顺手抄起一个安息锡壶就朝仆人砸去。
眼看就要砸中时,一只手突然从旁伸出,稳稳接住锡壶,然后,手的主人只对仆人说了一声:“下去。”
仆人乖乖退下,而暴虐的呼珊,居然也没敢发出半声。
抱阗!
抱阗缓步走近,将锡壶还置于食案上,冷冷盯住儿子:“你想干什么?在卑阗城袭击汉使?你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么?”
呼珊忙分辩:“儿没想要袭击汉使,还特意交待别伤害汉使。父亲不信可以叫那奴才来问……”
“我知道。但你这样做,跟真伤了他有什么不同?他是汉使,代表的是大汉国、大汉天子!他受到袭击,不管有没有受伤,康居都承担不起。”抱阗愤怒地对儿子吼道,“你忘了三百里之外,那座新城的原主人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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