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沈栗出宫时正碰上二皇子颖亲王。
颖王如今得了圣眷,一腔郁气尽去,满面红光。一众随从在宫门口前呼后拥,引人注目。
冷眼见是沈栗,特意命人找他过来。沈栗自不会在礼数上有差,恭恭敬敬行了礼,静候颖王吩咐。
欲抑先扬,颖王皮笑肉不笑夸了几句沈栗聪敏,随即说到正题:“本王听说街巷中似有贵府嫌贫爱富、意欲悔婚传闻,有道是君子一诺千金,想礼贤侯府素有清名,切不要因小失大。”
沈栗微微皱眉。
颖王说的是沈栗同母妹妹、十姐儿沈丽舒的婚事。
沈丽舒说亲时,沈栗正在龄州,有沈淳与郡主做主,许配给通政司右参议朱泓济的庶子朱同蕴。也算是门好亲。不料方订了亲那家便逢上白事,耽误了一年。紧接着便是沈栗出事的消息传来。礼贤侯府岌岌可危,对方半点没犹豫,干净利索地退了亲。
哪知还没看到沈家倒下,朱泓济便坐了渎职之罪,拿到大理寺判了流放……朱家先倒了。
如今看着沈家又起来,顿时后了悔。死皮赖脸要吃回头草,自称是沈家女婿。
沈淳只恨自己看错了人!怎肯教女儿受委屈?
那位朱家公子算是铁了心,每日哭天恨地上门苦求。沈淳杀人的心都有了。
颖王提起此事倒不只是为了恶心沈栗。毕竟如今礼贤侯府是东宫助力,但凡有机会,颖王自会不遗余力地打击对方。
嫌贫爱富是道德问题,想必言官们喜欢。
嗯,候在宫门口等待谒见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竖起耳朵。
沈栗幽幽叹了口气,赞扬道:“殿下日理万机,能关心舍妹婚事,果然体察入微。”
家国大事你不管,偏偏盯着女孩婚事,可见眼界心胸。想要依附颖王的大臣们,还请仔细斟酌,不要投错了主子。同僚有问题可以把他蹬下去,主子太蠢便无可救药了。
颖王脸色发青,强笑道:“礼贤侯乃是国家栋梁,阁下也是朝廷英才,本王不得不多加重视。”话音方落,颖王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果然,沈栗满口称赞道:“殿下竟如此关心臣下!臣父赋闲多年,臣也只不过是詹事府一个小小府丞,不料臣家中嫁娶小事,殿下尚挂在心上,何以?想来殿下乃是亲近太子殿下,故此关注东宫属臣。朝中还有宵小之徒议论太子殿下与您不和,如今这谣言不攻自破矣。”
您身为一个亲王,没事盯着大臣家里,尤其是东宫属臣家里,啧啧,引人深思啊。
颖王脸色越发青了。大臣关注皇帝去向,那叫窥伺帝踪,要问罪。皇子关注大臣家事,不问罪,却惹谋权的嫌疑。
见王爷被沈栗挤兑,有王府属臣出头道:“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家殿下自是没空管得。不过是有人传言礼贤侯府被人退亲后暗思报复,才至原通政司右参议朱泓济被论罪。”
沈栗恍然大悟道:“哦,这是说我沈家怀恨在心,暗害朝臣。”
那人得意道:“正是如此。朱家公子如今落魄潦倒,正在四处鸣冤叫屈,我家王爷心肠柔软,忍见此惨事……”
沈栗冷笑道:“朱泓济案发时礼贤侯府还被缁衣卫围着呢,阁下这样说,是怀疑缁衣卫看守不严,我沈家人才有机会跑出来诬陷朱泓济?此人乃是大理寺主审,判词上呈内阁,又经阁老禀承圣意发落。这一层层上报,皇上、诸位阁老、大理寺众位主官都过了目,您来为朱家喊冤……是觉着皇上能被人蒙蔽?诸位阁老贤否不明,大理寺断案不公?”
那人顿时吓了一跳。
“况儿女婚嫁,那堪街头巷尾议论?先前臣下家里落难,朱家悔婚在前,不啻落井下石。如今他家里落败了,又想攀权富贵。这样的女婿谁家能要?谁家敢要?”沈栗怒道:“这都是有据可查的事。但凡你稍加打听,便可得知详情。偏蒙骗殿下质问朝臣,败坏官家女子声誉!是何道理?有何图谋?”
沈栗厉声道:“哪里来的奸徒!竟敢诋毁朝臣,试图以此败坏殿下清名,还不退下去!”
随即拿出言官的架势,向颖王谏言道:“此僚必是哗众取宠之辈,为私利而蒙骗殿下。殿下身为亲王,当近君子而远小人……”
颖王的脸……绿了。狠狠瞪了那人一眼,仿佛真是认识到对方是个小人。
他原是为了讥讽沈栗,不料话赶话被沈栗扣了一顶又一顶帽子,如今只想脱身。见沈栗兀自滔滔不绝,宫门外朝臣目光诡异,不觉头痛道:“此人不贤,日后不用他便是。本王还要去见父皇,你且退下吧。”
云收雨住,沈栗微笑道。“王爷慢走。”
颖王这一辩,倒是合了沈栗的意。
世情苛待女子,一旦婚姻不成,总是教人怀疑是女子有错。如今朱同蕴偏又胡搅蛮缠,惹得旁人议论妹妹,沈栗又不能挨个堵人的嘴。如今此事在宫门外走了一遭,颖亲王败退而走,默认沈家理直气壮,算是用亲王的声誉为妹妹做背书。
反正沈栗是东宫属臣,有理有据地“劝谏”颖王,总不至令皇帝反感。
朱同蕴竟将此事闹到了颖王眼前,令沈淳勃然大怒。
若非沈栗伶牙俐齿,礼贤侯府名声受损不说,沈丽舒还嫁得出去吗?
沈丽舒急冲冲跑进来:“父亲!女儿宁愿出家去,也绝不嫁那个背信弃义的!”
“那杀才再敢登门,给我绑到顺天府去,本侯要告他个骗婚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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