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麻高义开始,沈栗等人通过海商们的反应渐渐证实了那些卷宗的真实性。
才茂自然欣喜异常。他原是因在三晋时被养父才经武屡屡责罚,一时头脑发热才投了缁衣卫的,根基不算深厚,更兼他那荒唐的名声就是在缁衣卫中也要被人鄙视。还是他肯去湘州卖命,又侥幸活着回来,才能骤然升任千户。其实私底下眼气他的着实不少。
此次奉命来龄州,方到此地便大意失了属下,又一直迟迟打不开局面,便是面上满不在乎,心下却焦急异常。如今既证明卷宗有用,妥妥一个功绩在手,肩上压力骤轻。
于枕等人固然人仍对卷宗的来路心存疑惑,但已经攥在手里的证据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弃之不用的。廖乐言对海商们尤其痛恨,眼看有了整治对方的机会,难免心存幸望:“没准儿就是那些奸商们作孽太多,才有人想借咱们的手报复他们。既然证据无假,我等何必多疑?”
沈栗叹道:“才兄是在一个缁衣卫的葬礼上得到这些卷宗的——别人要将证据递给我们,缁衣卫就恰好死了人?若非巧合,那就是一条人命!”
牵涉人命的证据,本身就意味着麻烦。
“缁衣卫里都是刺探的好手,自己人死的正常与否总是清楚的。既然他们都没发现疑点,可见确实是巧合的。”廖乐言急躁道,“何况这些年为了赋税之事,牵涉的又何止一两条人命。只要能收拾那些奸商,便是担些干系又有何不可?”
沈栗听出廖乐言是意指其两个养子之死,心下暗叹,未再开言。况以眼下的情况,这份证据对市舶司来说毕竟利大于弊。
廖乐言赌气道:“沈大人年纪轻轻,当有锋芒之气,为何却如此畏首畏尾?您若不放心,只管推在杂家身上,若有什么不妥之处,杂家一力承担!”
才茂与沈栗要好,见廖乐言有些口不择言,眉毛一挑便欲为沈栗争辩。沈栗微微摇头,缁衣卫虽与市舶司互不统属,却也没必要为几句冷言便得罪人。
于枕自觉碰上这左右为难的问题,不好轻易表露倾向,以免选择有差,影响威信。故此他一直沉默不语,只坐在上首旁观,由得沈栗等人议论。如今见二人已经结束讨论,廖乐言还担保会承担不利的后果,立时拍板道:“箭已在弦,刻不容缓。如今还是要想想如何对付海商们。”
廖乐言自是猜到于枕心中盘算,微微冷笑,并不接话:这文官一副清高架子,只道内监眼界狭隘,其实自己也是龌蹉之辈。争权夺利之的心机,推诿责任的伎俩,又比内监干净多少?
于枕见廖乐言面露不屑之色,心下奎怒不已。
沈栗察言观色,怕他二人呛起来,忙道:“昨日下官曾派人跟踪麻高义,发觉他从咱们市舶司出去后,立时便去寻了姜大人。”
于枕诧异道:“竟毫不遮掩?”固然彼此都知道麻高义的靠山是姜寒,但之前这人好歹还知道要避着旁人,如今却明晃晃将官商勾结的架势摆出来。
沈栗笑道:“怕是顾不得了。他是指望咱们考虑到姜大人的面子,为其留些余地。”
“姜大人可未必喜欢趟这场浑水。”廖乐言似笑非笑。
若是市舶司手中没有证据时,姜寒大约是不讳为麻高义出面说情的,但如今沈栗等人已经能证明麻高义确实藏奸,以姜寒爱惜羽毛的个性,怎么可能甘愿掺和进来?庇护和包庇一字之差,前者算维护百姓利益,后者是同流合污。
麻高义选择在此时这般明火执仗地将二人关系挑出来,怕是反而会令姜寒不悦。
沈栗摇头道:“姜大人与麻高义这些商人来往日久,早就被他们拉下水去,如今便是想脱身也不易了。到了这个节骨眼上,即使姜大人恼怒,麻高义等人无论如何也会敦促他出面的。再者,既然得了人家的好处,姜大人也需证明自己对海商们的价值。”
才茂讶然:“姜大人好歹是一省布政,这些海商有多么大的胆子来勉强他?”
“一入贪路深似海,从此高官做奴才。”沈栗幽幽道:“官商勾结,本就是为官的自降身份与商人并肩而论。既然已经尊卑不分,商人自然会认为姜大人在紧要关头为他们张目是其理所应当的责任。”
于枕叹道:“堂堂朝廷大员,何苦。”
廖乐言悠然道:“杂家无能,大抵是不入姜布政眼中的,他要说情也不会找杂家来。倒是于大人和沈大人此番要辛苦了。”
于枕笑道:“犬子方入文彦书院附学,明日正逢沐休,老夫未免要微服去看看。”
姜寒虽管不到市舶司,但对方是实权高官,于枕自是不想与他正面交锋,且躲了吧。
“下官与舒忘兄一见如故,同去同去。”沈栗道。
“大人,”麻高义鼻青脸肿外加痛哭流涕,一张脸着实让人目不忍睹。此时正五体投地伸手拽住姜寒官袍一角哭号:“您可不能不管小人啊。您原说让市舶司与小人们各退一步,小人们俱都敬听遵命,无有不从。哪知市舶司他们要赶尽杀绝啊,大人,您得为我们做主啊。”
姜寒抬手扶额,微感头痛。
这麻高义撒泼打滚苦求两日,看架势还要继续求下去,好不恼人也。
尤行志叹息不已,上前扶起麻高义,悄声:“麻先生且镇静些,您如此嚎啕喧哗,反易惹怒大人。”
“好话说尽……”见尤行志目露同情之色,麻高义满腹委屈顿时有了诉说之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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