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草小心翼翼地抬步、落步……一步一步地向里走去。脚底与那些落叶的每一次亲密接触便会发出令人心头一颤的酥破之声,似乎以此来证明这些叶子在这泥地上的时日的长久。但他低头走着,并无心伤那早已过去的秋。
“啊呀呀……要杀人啦!”
他的脑子里不停地闪过当年那些妇孺们的嘶喊声,缩在袖里的手不禁紧握了起来,脚步也停了下来。
江一草忽然想到这时正坐在梧院里的刘名,坐在南城易宅里的易夫人,心无来由地抽搐几下,“哪有人逼过自己?是你自己要的……”
于是又抬步。
从书塾木门至草舍不过短短十几步路。十几步路中,江一草原本低着的头渐渐抬了起来,原本柔和的眼神凝寒了起来,原本笼在袖中温暖的手伸了出来……在这二月份的寒冷空气里轻轻画着,牵风而行。
草舍里有十几个学童,台上坐着位模样的人物,鬓作斑白,长衫亦有些发白,坐下却是个轮椅,似是不良于行。那斜斜瞥了一眼正走进屋来的江一草,看见他细心地把沾了泥的脚底在草舍前的木板上刮了刮,皱了皱眉。
江一草走进屋内,站在暗青色的木板上,看了看四周的孩童,发现有几个在那夜天香楼外的杀局中出现过……转向那说道:“我叫江一草,是望江那边的人,也和易家有些关系,我这次来是想要一个叫文成国的人。”
可能没人会想到他进伐府后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如此光明正大。
但好象那想到了。
“人,我是没有的,你准备如何?”
“那就抱歉……”
江一草一个歉字甫始出口,唇还未闭上,舌尖还轻轻抵在下齿上时,便有人出手。
离他最近的一个少年从自己笔筒里抽出一支毛笔,向他右腹狠狠扎了过来。
江一草抬右臂。
他紧紧捏着那少年的咽喉,举起离地半尺,任那少年如何死命挣扎,面上却平静如常。侧脸看了一眼跌落在地的那枝毛笔,并不意外地看见那毛笔的尾端正耀着让人心寒的光泽。
※※※※
“我可以杀了你。”江一草看着坐在轮椅上的,“也可以不杀你,我可以剥光了你的衣服,把你交给按察院的刘名,让你试试刑部三十八门的手段。我也可以把你交给易家。我不知道到时候你身上可还能留一处好的地方。牙齿肯定是没有了……”
“你那一点泥垢也没有的指甲肯定也是保不住了。”江一草笑笑,“嗯……头发肯定不会一根一根地拔,剥皮肯定也是整张地剥下来。不过听说他们剔人肉的时候,倒是蛮有规矩的,是用的那种极小的银刀,银刀怎么做也做不锋利,所以剜进你大腿的时候可能会有些痛。”
坐在轮椅上的也笑了笑,唇角却有些发紧。
“大人的事情,让这些小子们到后面去等着吧。”江一草微笑看着他,右臂却依然平伸向身侧,手中紧紧捏着那少年的咽喉,任那少年双手无力地抓挠着自己的手臂。
想了想,忽然极邪气地笑了笑:“果然够狠。”然后摆了摆手。
于是围在江一草身周的面色阴鹜的孩童们从后栏那里退了出去。
江一草一笑松手。先前想杀他的那少年却是狠劲异常,不顾自己脸已被憋的通红,握在江一草腕上的双手不松,反一张口向他手指咬了上去。
咯的一声轻响。
江一草看着那少年唇角溢出的鲜血,伸出拇指扣住他的下颌,轻一振臂,将他甩出舍外。那少年砰地摔在地上,昏了过去。
江一草看着自己连一丝咬痕都未留下的手指,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
“坚逾精铁,这大概就是乱波指大成后的功力吧。”仍安坐台上的咯咯笑道:“我着实没猜到修习神庙功夫的善人们,居然也会下狠心对小子们下手。”
江一草盯着他,缓缓说道:“今日不论你交不交人,就冲着你对这些孩童们的所作所为,我都不会留你在这世上。”
“杀我胡?”那忽地愁苦无比,“这又不是很难的事情,如此认真又是何必?”
“至于那些孩子们,若不是有我收留,他们现在不过是黄柏河边上啃观音土的小乞丐,说不定早就变成了一副副小白可爱的骨头架子。而现在……”的面上忽然容光焕发,带着三分傲气道:“现在他们是我胡作非门下弟子,为皇家杀人,天下有哪群杀手有我们活的这么风光?”
“胡!”江一草轻喝一声,寒意十足的声音送了出去:“这般小的孩子,你就让他们牵涉这些黑漆漆的事情,真是该杀!”
“小?”胡咧嘴笑了,“我在他们这么小的时候,已经杀了十几个人了。杀手这行你不懂。”他向江一草摇了摇食指,语有鄙意。
“杀手也讲传承的。”
江一草轻轻踱着步,问道:“讲这些又有何用?文成国的人呢?”
胡坐在轮椅上,睁大了眼,一脸无辜应道:“文成国是莫大人的亲随左右,哪里会到我们这种见不得光的地方来?”
“你也知道见不得光?”江一草面有讥意。似乎他也不急,反坐在一张书案上,随手拿起凌乱放在案上的书翻了起来,“这伐府……是你打理的?”
“算是吧。”胡腼腆地笑了笑,“人将老了,才有这么点成就,实在不好意思。”
“那……易太极?”
胡摸了摸自己咽喉,吞了口唾沫,嘿嘿笑道:“这个名字就别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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