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好的,你一个女孩子家,当然得这样了。我都劝了你好久了。”江一草一面胡乱应道,一边从大衣柜中好不容易找到铺盖,草草铺在地上,便欲去梦中回味方才情形去。却不料阿愁急忙站起身来,说道:“这怎么能成?应该是公子你睡床……”心道明巷里那位说书先生的故事里不都是这样吗?总得先谦让一下不是?
江一草却不理她,将靴子一蹬,翻身而卧,不过一眨眼功夫,竟打起呼噜来。
阿愁无奈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胡乱和棉被纠成一团的江一草,竟像与棉被有深仇大恨一般,不肯松手。她轻轻地摸摸自己身上淡鹅黄的袍子,心道这春风姑娘倒真是细心,竟然还将自己的衣裳塞到包袱里了。却听得地上那人呼噜一停,懒懒道:
“春风的衣裳穿在你身上,倒有另一番味道了。等她赶明儿出嫁,咱也还她一件。”
阿愁闻言一笑,走到桌前盖灭了灯火,又将香炉的气孔用小铜片遮住了一半,这宁神香点久了,只怕会睡的太死。又去看了看门闩,插死了窗扇,方安心上c睡去。
江一草抓着棉被,直觉倦意袭来,上下眼皮亲密的不肯分开,偏又心神清明之极,怎么也难以入梦,辗转反侧,却瞥见锦榻之上,如瀑秀发正散乱在绣被之外。他静静地看着,不由心中一叹,倒生出几分歉意来。
他二人虽份属主仆,只是江一草又何尝乐意。他也知道天下一般人家里小女儿情形,哪像阿愁这般。若天天要一个如花女子掩去面容,着上男装,跟着自己千里奔波,正当春花将绽年纪,却要为了自己日夜提防,舍那闺阁中女红扑蝶之趣,自己又何尝甘心。他早已对阿愁正色谈过数次,不用再这般跟着自己。只是这女子倒像极了小东山上那老头,执拗之极,全听不进耳去。
那日在溪间和今日客栈门堂里,这女孩子都提到那明巷里的说书先生,可想而知春风带她去的寻常市井,对于她又是何等的难得。一想到一个小女孩子竟将街角巷肆随处可见的说书看做了极难得的乐事,自责之意不期而至。
想到此节,江一草不由心中一闷,轻轻地掀开棉被,蹑手蹑脚地走至窗边,轻轻一推,只见雨停云消,半轮淡月当空,一股夜风轻轻拂在自己脸颊之上,倒有些清爽了。
阿愁却被这声音惊醒,第一个反应便是去摸枕下短剑,待看清是他立在窗前,不由一愣,也不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并不宽阔的背影。她深知此人面上惫懒,嬉笑世间,实则心中有极大苦处,极大郁结,不知何故,竟在这几年中,对他生出了几丝怜惜之意。现如今跟着他,与其说是师命难违,倒不如说,她实在是有些不忍见他一人在这世间沉浮了。
江一草昂首看着那夜空中寂廖可数的几颗星,清伶怜独的半片月,正细思着这十年来自己的作为,他常想着人生在世,当如何作为,只道能俯仰天地而无所悔,能笑渡红尘无所累,便是极致了。只是偶尔想到映秀镇里的那些友魂朋鬼,还有那终年穿着大破棉袄以掩内心寒冷仇意的熊凉,不由好生惶惑。
“常道今生定无愧,细思已是愧满腹。这句话是谁说的?”他苦苦站在窗边想着。
身后伸出一双小手将外衣给他披上。
“安康城在北边儿,可比不得京城,冷的很。”阿愁说着,搓了搓手,又缩回被子里,全不等他转身。
江一草歉然道:“没想着,还是把你惊醒了。”瞧见她枕下那黑黑的剑柄,不由摇头温言道:“今晚你安心睡吧,不会有什么人来的。……嘿嘿……你真当我是个逃犯啊?”
阿愁侧着身子向着里间,也不转头,在被里嗡声嗡气道:“这几年里你这么小心,却不知道这两个月怎么突然转了性子,也不怕被人晓得了你的身份?”顿了顿,转过身来,明目一转,问道:“即便如你所料,按察院那两个堂官是天生的保命之徒。可那日在船上你一动手,难道还没被那个空幽然瞧出破绽来?”
江一草倒是极难得听她说这多话,心中是极喜这脆甜的声音,不由一笑道:“不拘是唐俸斌还是空幽然,只待明日我们一走,便是天空海阔,无人能寻着咱们了。”他拿的本是莫矶提供的荐书路引,若日后朝廷查起此事来,怎也说不上是无迹可寻,却不知他为何如此笃定可以掩去身后痕迹。
二人此时聊兴一起,倒将倦意不知抛到哪儿去了,江一草干脆寻了根蜡烛点着,只是油灯太亮,是以未用。
“山上那老头应该是疯三的堂叔吧?”他将烛捻掐短了些,随意问道。
阿愁闻言却多了丝怨气,“说过那是我师父,你要尊重些。”
江一草呵呵笑道:“理该如此,理该如此。可我的话你还没回了。”
“是。”
不知为何阿愁的话又少了起来。
江一草闭目想了会儿,又道:“神庙不插手红石与朝廷之间的恩怨,倒是很好理解。可为什么当年却偏偏对老大一直不肯松手,万里追杀,直到两个神官成了他刀下之鬼,方才郁郁而归?”
“你看疯三少此人如何?”阿愁很多年前见过这传奇人物一面,是以由为好奇,她心知江一草向有识人之明,是以有此一问,却不料见江一草轻轻摇了摇头。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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