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此玉如意正是宋太后产下麟儿时,那位当朝极品大员,手握天下兵马,受封为佑国亲王,先皇太傅,谈笑间灭了以骁勇著称的西山军蓝旗大营,似无意便毁了该国元老会的一个中年人所送的礼物。
于是众人躬身噤言。
又五年,朝局已定,卓四明自削佑国亲王之爵,送还调兵虎符,令萧梁入宫为皇子太傅,自己茕然一身躲入映秀镇中的小院,不复问世事。
同年,神庙上表,为其请尊号,朝议三月,定为:“帝师”。
当江一草从国史馆后墙的狗洞中爬出来时,那年正是我朝世新十年,北丹鹰翔二十三年,西山第三任国君执政的第七个年头。
此时距乾英后抱着幼小的北丹国主席卷中土,已有近两百年。
距西山族从雪域上退至中原,已有五十四年。
北丹国主被刺,已有三十二年。
帝师卓四明,也就是在那一年里,踏入了中土。
三十余年的时间,足够让少年白头,红颜老去,生者化为白骨,死者湮去不名。却不知流云城外,磨矶山上的树可曾多了几棵。
三十余年间,天下三国平稳地各自运行着。中土故去了三个皇帝,而宋太后又开始了她的第二次临政。
北丹国中那位有丧子之痛的太后早已魂归天国,而继任的,便是那位被刺杀的,可能会是,也只永远只是可能的最伟大的北丹国主的堂弟。
西山国人一如既往的勇敢且无心机。只有他们的连续两任国君始终恪守着那位卑鄙的开国者:和晓峰的教诲,在北丹和中土之间,做着那似乎是永动的来回摆动。
世间处在平静之中,似乎历史就这样随随便便又翻过了一页。
但此处套用那位卑鄙人物的一句话:“历史只是一位弱女子,关键只是看你准备用力量去qiáng_jiān她,还是用诡计去诱奸她了。当然……我选后者。”
映秀镇。
客栈中的众人,似乎还沉浸在这数十年前,当时天下的奇妙过往中,半晌没有人出声。虽然熊凉讲述这些史实时,语词佻脱,不雅之极,不恭不敬。但这些故作洒脱的话语之下所淡淡提到的事情,却又是如此地让人洒脱不起来。似要鼓起闻者心中热血,却反让人直觉空荡荡的,平白生出一股无措之感……
映秀本已近北地,此时正是初冬,天已渐寒,夜已渐深,寒气更甚。
熊凉面色忽然一冷,一道细细地声音自他喉中挤了出来,却只将这四周里的寒气都比了下去。
“在下似乎还遗漏了一点。就在这随随便便翻书的过程中,先皇太傅,受封佑国亲王,曾任兵部侍郎,独取两科状元的卓四明,卓大人,在朝廷敕封帝师之称后一年,述明六年间,于隐退之时,忽起谋逆之心,刺先皇景宗于这映秀镇中。
当年事败,叛平,身死。”
不带任何表情地说完这段话,熊凉的脸色更见疲惫了,眉头紧皱,细细地喘着气,喘地十分认真。
“大家都饿了吧?吃点饭菜可好?”
也不待众人回答,便自顾自地介绍道:
“映秀镇月明,人少,星稀,空气也不是顶好,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肥嫩的盘山羊和水灵灵的萝卜,最适合放在一起红焖,这就让老板来一钵?”
接着转头向同桌那位木然呆坐了许久的富贵年青人轻声说道:
“陛下以为可否?”
寂静的映秀镇,就因这个称呼,似乎一下骚动起来。
熊凉静静地听着,他知道,此时黑夜之中,虽没有呼喝,没有打杀之声,却隐藏着他自己所不能控制,也无法控制的骚动。
街面上所有的灯都熄了,只剩下孤伶伶的客栈中,孤伶伶地灯火。
一群听书的人,
一个孤伶伶的讲书人。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唤道:
“萝卜烧羊腿肉,多姜不要葱。”
风起三更响,声声断人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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