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草见着她淡淡唇色,不知为何心下稍安,笑道:“不是那事,只是有些为莫矶难受而已。”忽地瞧见那礼部侍郎并西陵冷栖云二人正坐在对间不远处,不由眉头一皱,问道:“这二人怎么也来了。”
阿愁静静道:“易家十年来从未入京,这一次入京后第一次大事,便是给春风庆生,朝中各路人马谁都不愿舍了这个探听虚实,闻风向的机会……”正在说话间,却不料那谢侍郎也瞧着二人,径直走了过来,对着江一草一拱手道:“人生遭逢实在是巧,年前在边城见着,不料回京后又见着了。”话虽对江一草说着,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戴着笠帽的阿愁,竟似想看透那层轻纱一般。
江一草为人虽然惫赖,也知道这位侍郎实是端方君子,但不知为何自从在边城发现此人对阿愁投的目光过多后,心中便对此人有些不喜。此时见着他一副神魂颠倒的模样,更是心中厌烦,站起身来,轻咳一声,便待说几句堂面话。
正在此时,院门大启,执事高声唤道:
“世袭一等公,按察院秉笔御史,莫言莫大人到。”
莫言权倾朝野,他这一出现,顿时引得堂间一阵大乱,各路官员纷纷拥上前去请安问礼,倒顿时将安坐如素的望江三面旗,与江一草并谢侍郎这二桌显了出来。待众人看着他身后那纤尘不染的白衣人时,更是一片低声议论:“静泉公子也来了,怎么还是和莫公一路。”
只见莫公一路行进,周遭之人纷纷问安,执事更是小心翼翼地引着路。
江一草远远瞧着,叹道:“好威风。”又看了白衣的易太极几眼,才将眼光收了回来。
谢仲歌鼻子一哼,轻声道:“好嚣张,此等无君无父之辈……”话未言尽,鄙意却是直言而出。
江一草也不理会他,只是有些安慰于没有见着莫矶的身影。
只听得门外一阵鞭炮大响,易大小姐的寿宴终于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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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应宴会,不过是虚走过场。菜肴何须非得于此间尝?佳酿何须于此间饮?不过是敷衍故事而已,说到为春风祝寿,更是滑稽了,小寿星此时还是乖乖地在纱帐之后满是怨气地吃着,宾客又哪里能见得着面。
所以关键处仍是在于说话。
就像是坐在花厅里首座的莫公,此时似不经意间说出的这句话:“易夫人前些日子传的口信,我已知晓了。原来倒还有些心酸,心想这天下第一富贾,果然对我们这些穷酸京官有些瞧不上眼,不料后来才知缘由是如此,顿时释然……”
易夫人正端着小口杯轻轻啜着,忽觉得莫大人言语中另有一番味道,不由强自一笑道:“莫公说话真是风趣,您乃朝廷柱石,何来穷酸一说,只是小女尚还年幼,这才不得不……”她易家本就不是一般商家,亦有世袭爵位,倒也不怕他莫府翻脸。
莫公哑然一笑道:“夫人何必还在我眼前装糊涂,我那犬子虽说也堪称人中英杰,不过君臣之纲可不敢ji越……”
易夫人越听越是寒意大上,手中的酒杯也略有些发抖,但毕竟是久经风浪的人物,转瞬间面容如常,笑道:“公爷此话怎讲?”
莫言面色一正,用指头稍稍梳理一下眉毛,刻意待了半晌,方缓缓说道:“恭喜夫人,太后昨天发话,听闻易家小姐贤良淑德,品行出众,这就要召进宫去给皇上侍读……”
易夫人面色不变,笑道:“这孩子哪里配的上是贤良淑德四字,我对她向来疏于管教,如果说顽劣不堪倒是不假。”笑意仍在,只是置于桌下的左手,却是有些抖,停了会儿,终于归于平静,直直地看着莫公那干瘦的脸,笑道:“想来定是莫公的功德了。”
“不敢贪天之功啊。”莫言呵呵笑道,忽地凑近了身子,自袖中取出张明黄薄笺,正色道:“此乃太后旨意。”
易夫人双手捧着太后明诏,似不堪其重,实则心头早已转过千万个念头,她心知这定是莫公不堪被自己戏弄,而刻意要将春风送入宫中。那太后的心思则更是明显,虽是为孙儿挑秀女,却是递给自己长盛易家最后的一份和意。
她静静地看着花厅里遭,没有看见什么旁人,不由微微一笑道:“这孩子虽然是我的女儿,但自幼都是被她兄长带大的,这一入宫,只怕见面也难了,小孩子家家的,伤心倒是难免。”接着吩咐下人:“去把阿草少爷叫来,就说他妹妹马上要入宫了,记着轻声点。”
莫言见她一副如常的神情,不由暗自懔然,心道这妇人竟然听着自家女儿将入那深宫之中,竟仍不动颜色,心肠何其太硬?不由对日后京中局势更多了一层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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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江一草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见这位当朝一等公,这位当年映秀一夜的指挥使,莫公莫大人。
他仍是如平常一般懒懒地笑着。
只是心头却不期然地动了几下。
好近啊。
自己的手指与这人的咽喉好近啊……
“如果不是仍找不到那个人,自己会不会将手指洞穿此人的咽喉?”
“会的。”当他看见那张黄帛之后,满脸笑意地想着,然后他从易夫人的手里接过太后的旨意,当着这位权倾朝野的一等公的面,轻轻说道:“我家小丫哪里也不去,多谢莫公抬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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