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如同被闷雷砸中了头。
推开他,她登时翻身而起。
可手拥被子静一瞬,她又冷静了。
看着赵樽冷寂复杂的面色,她没有说话。
遇事时,惊必静,恐必安,是夏初七的处世之道。若今日赵樽说的不是这般严重的话,她或许会有一些过激反应。正是他此话里的严重性,让她变得神态闲闲,考虑一下,慢吞吞地下床,趿鞋,自顾自把壶中的水倒在一只斗彩团花的果纹茶杯里,坐在绣杌上,看着他的脸,似笑非笑。
“我没有听清,赵十九。你再说一次。”
赵樽知道她听清了,没有再重复,走过来躬身环住她,把她的身子纳在胸前,低头时,大拇指有意无意地摩挲着她的唇,似为安抚,又似为歉意。
“你还小,生孩子也不急于一时,你看如今形势紧张,孩子若是出生,你受累不说,还得影响我们的计划……”
“你放屁!”夏初七是一个物极必反的存在,越是心有恼意,越是慵懒无状。她懒洋洋地推开赵樽的手,端起杯子,半阖着眼,像是极为享受一般,深吸一口气,噙笑的幽深眸底,带了一抹难掩的戾色。
“可是你听别人说了什么?”
“嗯?”赵樽唇角抿起。
“赵十九,你以为我不了解你?”
别人或许不了解,可她怎会不知道赵十九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她怀上小十九不是一天两天了,赵十九知道这件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他这一次“失联”之前,他与她一样期待着小十九的降生,他甚至不惜为此绞尽脑汁挖了一条地道。可如今快要八个月了,他说孩子不要了,还找一个这般蹩脚的借口,岂能哄得了她?
“阿七。”赵樽眸色沉沉,似是难以齿,把她冰冷的脸贴在自己的颈窝,闭了闭眼睛,凝重的声音里,满是压抑,“来日方长,我们不争这一时。”
“赵十九!”夏初七僵硬着脖子,看他,突地冷冷一笑,“你到底是不想争这一时,还是压根儿就不想再与我过了?”
“你知。”他搂着她的手臂,略微一紧。
她敛眉而笑,“我不知,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赵十九,那道常大和尚是你叫来的吧?他是有前科的,当初在清岗,他骗过东方青玄,在京师骗过洪泰爷,天劫一说,他又哄骗过赵绵泽。什么鬼的天劫?他受谁指使?别人不知,我还不知吗?如今,他来叫我放下情孽,向我说一堆云里雾里的鬼话,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我不要跟你在一起,对不对?”
“噼里啪啦”连珠炮一般的反问,她说得并不急躁,态度闲闲的,像是极无所谓,嘴角勾出来的笑意,灿烂得有些眩目。
“赵十九--”她见他不答,眉梢微微一凝,“道常的意思,是不是你的意思?”
“那句转世桃花,凤命难续,我就告诉过你一人。当今之世,除了你赵樽,再不会有旁人知晓。若非是你,此话怎会从他口流出?你要我放下?还是你自己想要放下?连我们的孩儿都要放下?”
她在指责般的问话时,赵樽一直保护沉默,由着她发泄不满。等她咄咄说完,他才将她的身子搂过来,摁在自己的臂弯里,深幽的眼睛坦诚地望着她。
“撒够气了?”
“我在撒气?”
“你在。”
他说得很肯定,一本正经端着脸的样子,弄得夏初七哭笑不得,顺手捋了一把发,低低道,“成。就算是我在撒气好了。那么晋王殿下,你可否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两个人好了几年,斗嘴常有,却难得吵架。闻言,赵樽皱起眉头,抚着她的脸,“阿七,此事我……不可说。”
“怎的,天机还不能泄露了?”夏初七唇角上翘,极是无所谓地瞥他一眼,眸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冷芒:“赵十九,你不是那种不靠谱的男人,你找任何借口都会被实破。我信你有你的苦衷,所以,你不必一五一十的交代,但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
赵樽嘴角微抿,像是想说,可终是没出口。
夏初七心里隐隐有几分猜测,见他还是如今,瞪他一眼,猛一把推开他的胳膊,像是好脾气都用尽了,语气添了怒气,“我实话告诉你好了。小十九快要八个月了,没有比他更重要的东西,你要让我放弃,除非你杀了我。若不然,不可能。”
“阿七……”赵樽低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涩意的沙哑,唤出他的名字,拖长的尾音氤氲在空气里,刺得夏初七心脏一跳,脊背都凉了。
若非无奈到了极点,赵十九不会这般。
对上他的眼,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然后,听得他说,“若必须在你与孩子之间选择一个,我只能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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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盛夏,夜色凉爽。
乌黑的夜幕下,皇城沉浸在一片宁谧之中。
正心殿的房里,灯火未灭。绣了牡丹富贵的大灯罩里,烛火似泪一般,流在烛台上,映着赵绵泽孤身一人的影子。离他不远的棋盘上,永远摆着那一局他没法子破解的棋。他面前的御案上,撂得高高的奏疏积于一处,诉说着贵为天子的无奈。
一场东苑风波,对大晏朝堂的影响是深远的。平常百姓听上去,只是添一些笑料和话题,可对于皇帝来说,每一个可能干系朝政的事,都是大事。
“陛下,起风了,天凉。”
何承安低低说着,从桁架上拿过一件明黄披风,想要披在他的肩膀上,却被他轻轻格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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