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外的雪花,杜中宵道:“好一场雪!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下过了,明年无忧。”
陈希亮道:“节帅,此地的雪其实不大,不过气候太冷,下来便就多日不化,看着好看而已。”
杜中宵摇头:“签判,话不是如此说。胜州这里地处极北之地,雨雪不多,土地贫瘠。我们到了这里之后,雨水充足,又连下两场雪,不是上天恩赐?”
陈希亮点头称是,与其他人一起笑着饮酒。
杜中宵摇头,看着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乱七八糟想着心事。
今年闰七月,气候来得早,现在只是十二月上旬,已经到了最冷的时候。关外的冬天实在难熬,杜中宵曾做过知火山军,也对胜州寒冷的天气发愁。因为太过寒冷,好似一切都冻住了一样,除了火车站的火车,这里的一切都好似静止了。杜中宵一个人在胜州,对这种环境极是不耐。
今天下雪,杜中宵带了州衙里的几个官僚,到官酒楼来饮酒。什么上天恩赐这种话,不过是杜中宵安慰自己。心中真正的话,是这日子太无聊了,实在想有点事情做一做。
饮了一会酒,文同道:“节帅,下官有一同道,善画獐猿,名为易元吉。其人惟擅此技,不善为诗文,没有功名。前些日子来信一封,说有意到河曲路这新拓之地走一走,长其见识。”
杜中宵指着窗外的雪道:“他若受得了这苦寒,来了我们自然欢迎。”
文同摇头:“节帅误会,易兄要来,也是要到年后了。虽然现在有火车,出行一趟也不容易。”
杜中宵想了想,道:“好,年后来也欢迎。自然们占河曲路,这一年到处安排人手,不知不觉间就忙了一年。来年不会如此了,要好好做些事情。他来了,正好可以安排画匠,多画些小人书卖出去。”
文同点头。河曲路最重要的文化产品就是小人书了,除了最早杜中宵安排的那一本,后来又出版了几本,正好把河曲路战事画了一遍。这是文人作画的余兴节目,并不误了他们正事。
这个年代,画家的地位并不高,在城市里单靠这一项技艺,生活并不宽裕。易元吉这些人,因为需要经常外出采风游览,日子过得比较拮据。杜中宵为一路之帅,手头宽绰,只要有人来,报酬吸引人。
说起此事,杜中宵道:“来年正经的事情少,本地的百姓又不多,你们手头的正经事不多。似文同这般,愿意吸引人到这里讨生活的,是好事。我估摸着,等到春天,要做许多事情。不管是琴棋书画,只要真有本事,到了这里,过上舒适生活是不难的。诸位若是有相熟的人,可以介绍来此地。”
几人一起应诺。在杜中宵手下,他们的地位不高,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地位可就不低了。这一任幕职官做完,签判陈希亮可为知州,其他人也多可以做通判之类。文坛上,谁不认识几个擅长书画的人?如杜中宵这般,除了做官,其他本领一切皆无的人,实在并不多见。
饮了一杯酒,杜中宵道:“胜州这里,说起来城中有数千户人家,其实平常百姓占几分?说句难听点的话,现在城中的百姓,一大半都是为衙门做事,于普通城市来说甚不寻常。转过年来,要想办法吸引内地的人过来,把市面繁荣起来。百姓们做得好了,就可以把衙门撤掉,清点市面。”
录事参军戴庄道:“节帅说得有道理。不过,这里新辟之地,地又严寒,急切间只怕没有人来。”
杜中宵道:“只要有钱赚,还怕没有人来?我看来年,可以拿出几万贯钱出来,吸引人来。”
几个人不好说什么,一起称是。
杜中宵又道:“除了作画,还可以印书。我们这里有印钱引的机器,甚是先进,可以用来印书。西边的党项,向来信佛,一向要大量经书,可以印来卖给他们。而且不只是党项,西边的西域,向来称那里是佛国。如果印些好卖的佛经,卖到那里去,两全其美。”
司理参军张唐英道:“这是好事。胜州城里,事情不多,官司更少,但关于佛经的官司,这几个月还真审了不少。一册印制精美的佛经,在蕃人那里可称传世之宝。”
杜中宵道:“就是如此。你们回去想一想,有什么认识的人才,在内地不得志,可以来这里。”
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人选,一边喝酒聊天。
杜中宵自己百无聊赖,看着外面飞舞的雪花。连阴了几天,终于下起雪来,杜中宵突然想家了。自去年到河曲路,在这里待了将近一年,忙的时候还不觉得,这几个月闲下来,就总想起家的样子。
他乡再好,终究不是家乡。不知家乡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韩月娘收拾好包裹,交给小青,道:“官人在塞外,一去经年,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虽然时时有书信回来,信中说一切都好,哪个知道到底如何?边地为官,家人不得陪伴,这日子着实难熬。以前在随州的时候,我嫌住在那里事情太多,难免厌烦,现在看来,还是住在一起的好。你带着衣裳,代我到胜州去,多陪一陪官人。”
小青低声答应,接了包裹过来,站在那里不说话。
韩月娘看着窗外,不知想起了什么,怔在那里。过了好一会,才道:“坐上火车,直到京城,而后转车去胜州。路上虽然不近,想来也不会太远吧。”
小青道:“夫人,小的打听过了,路上要走好几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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