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晟城郊,朴素的马车内斜倚着一名形容优雅慵懒的男子,与他对坐的是一身劲装打扮英气逼人的青年。
那青年看着男子道:“公子就不担心他会被人瞧出破绽?”男子美目上挑:“我那哥哥有的是本事,绝不会露出马脚。”
青年微垂了目:“您何时知道的?”
男子道:“元青,这世上哪会有这么相像的陌生人?为我寻的影卫?你不觉得老头子当年的说辞太过拙劣?不过是想将他留在身边,既可看着他,又可为暮月国留一条退路。其实在老头子的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他心中的唯一。哈哈,心,错了错了,他根本就没心。女儿、儿子、爱人皆可做他的棋子,一朝没用了便可随意弃之,哪里又有心呢?”
车外有人来禀:“公子,王城来的消息,公主嫁仪三日后起行。另有消息说,所备的三千礼兵实际拨下的不到八百。”
男子在车内道:“好,你且退下。”男子嘴角噙笑,对车内青年道:“元青,好久没有这般使人愉悦的消息了。公主嫁仪行至屏城,不知我们安排的那不明来历的一万兵士会给羲和、术离,还有恒玄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青年笑道:“两国交界处,是谁挑起了战祸,当然绝不会是护送嫁仪去的暮月公子了。”
男子扭头看他:“既然明白,那你还不上路?一定得好好地看住恒玄,可不要让他死了,至少不要让他顶着我的身份去死。我可不想被天下的悠悠众口所缅怀。”
正是情浓时,伯奕却一把推开了无忧。这一推太过用力,让沉醉温柔中的她踉跄地仰倒在地上。
她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垂着头久久不语。想到或许是伤了她,伯奕心中又愧又痛,踌躇着想扶她起身,却又担心自己再度失控。
他悄然向她靠近,举棋不定的模样全然不似素日的清冷傲然。谁料,正在他思前想后终于忍不住弯身时,听到无忧“噗嗤”一声大笑出口。
无忧猛然抬头,一张小脸笑得通红,她朝伯奕做了个鬼脸,拍拍手从地上蹦了起来。
伯奕有些错愕,无忧娇哼一声,潇洒地越过很不淡定的伯奕,昂首挺胸地往前走了两步,又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揉了揉眼,心中很是纳闷,路呢,刚才明明见到一条又黑又窄向下无尽蜿蜒的路啊,为何这会儿近前就变成了汪洋?
气焰高涨的海浪在离她一步之遥的前方叫嚣,浑身冷寒的伯奕在她的身后静立,不能进更不想退,无忧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正自腹诽身后人的小气,一个数丈高的浪头猛然朝她打来。
无忧呆愣愣地看着奔腾咆哮来势汹汹的海浪,全然忘记了该如何去应对。
伯奕寒着脸自后掠过,背身对着巨浪,展臂将她抱在了胸前。闷头打来的巨大海浪仿佛也会认人一般,不知何故,伯奕一来便飒然顿住,往两边分散开了。
伯奕微低了头,似责似怨语调却很柔和:“回山后可得好好束束你,连躲逼都忘了吗?”
无忧欣喜地抬眼看他,回山,他们不用分开了吗?
伯奕撒手转身,未再分心,微眯了眼打量过周遭的情形。他毅然跨步,下脚处海水消退,坚硬的石地稳稳接住了他的脚。
无忧紧跟在后,见伯弈一步步逼退了海浪,诧异道:“师父,想不到你竟然有这般的神力,莫非你前世是统领海域的龙君?”
伯奕未置可否,他能说什么呢?小青龙带着他自埋骨地出来,进入神庙,庙宇中神使的预言和古怪的话语,他轻易开启的禁法之门。
进入神海,再次出现的异象,究竟是他天赋异禀还是另有他情,在如此短的时间里,他如何能理得清楚、想得透彻?
只是,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感觉,就好像钻进了一个大网,却如何都寻不到正确的出路。
三年多人间的历劫,一直以来对寻齐四物拯救苍生的认知,已不容他再动摇、再犹豫、再逃避,到了今日,除了向前,他还能怎样呢?
所以,即便带了一丝犹疑,他仍然步步踏实,坚定前行,海浪越退越快,分涌开来形成了两堵足有千丈高的不停跃动的巨大水墙,露出一条狭长窄小见不到尽头的甬道。
甬道以一种十分陡峭的弧度笔直向下直入海底,甬道的三面流动着一层极淡的青影,将海浪全然地分开,使狂风怒潮自它顶上、两边肆虐而过,其内却丝毫不受影响。
二人沿着甬道向下,浑浊的海浪紧贴着青影,哐当地击打出各种怪异可怖的形状,狰狞的鬼魅、恶毒的怨灵、丑陋的魔人,它们时而发出让人揪心的嘶叫、时而龇牙瞪眼似要将青影隔开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甬道中出现了几具干瘪的尸身,再往下去,踏脚处尸骨零落,渐渐多了起来。
无忧紧走几步,靠近伯弈:“师父,死去的究竟是人是魔?”伯弈在前,缓缓回道:“尸骨焦黑、铠甲半污,像是真神封印时奔逃到此处的魔兵。”
无忧奇道:“但若是出口被禁,他们为何不折返而回?却被困死在了这里?”
伯弈低垂着头,边走边看,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尸骨之上:“依尸骨形状来看,死去的魔兵身形高大,有不少骨形怪异。其外所着的铠甲脏乱不堪,显然他们经过了泥污之地。铠甲的各处有不少的凹痕和裂口,若真是魔甲,本是坚不可摧之物,又怎会轻易折毁。他们死在此地,是什么东西穿透魔甲,袭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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