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妇人不但没从她嘴里掏出半句有关蒋祝之事,就连她的底细也没掏出来,此刻恨不得她赶快离开,大家好商议一番,都笑道:“姑娘请自便。”
那丫环扶了谢羽,径自出了花厅,沿着回廊走过去,七拐八拐,便拐到了处不知名的住所,鼻端忽嗅到暗香隐隐,抬头看时,但见墙内伸出几株梅花,谢羽仰头瞧见,不由赞道:“这地儿倒清幽。”
丫环扶着她到了正门处:“此处是梅院,里面种了几十株早梅,伯爷很喜爱这院子,还说今儿专门留出来招待贵客。姑娘自己能不能走?若是能走,去厅里歇歇脚,奴婢去给姑娘端碗醒酒汤来。”
谢羽松开了丫环的手,示意她去端醒酒汤,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往院里去了。这院里铺了青石路,两侧随意的栽种着梅树,有的含苞未放,有的红萼早开,她嗅着幽香,赏着冷梅,一路观赏,嘴里还念叨:“蒋祝一个闷葫芦,居然还这么会享受。”殊不知这却是前一任房主的手笔。
眼瞧着到得梅林尽头,果真有三间屋子,谢羽吹得冷风,酒意上头,一脚踹开了正门,闯了进去,四下转头脑袋寻找床铺,抬头之时却傻住了。
这屋子正厅布置的颇为架,上面堆了满架的书,最让阿羽发愣的却并非这屋子里的摆设,而是此刻那书案后面坐着的人。
崔晋面白唇青裹的厚厚实实坐在那里,目光沉沉,倒好似他们初次相见一般,又恢复了那个阴森森的样子。
谢羽敲了下自己的脑袋,小声嘀咕:“坏了坏了,怎么看见周王了?”还当自己酒喝大了,揉揉眼睛再瞧,周王还是端坐在那里不说话。
她突发奇想,暗道莫非坐了个人偶,往前走了几步,隔着书案凑近了细瞧,这下瞧得甚是清楚,果真是周王,只是眼神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此刻谢羽脑子一片混沌,下意识就问:“你怎么在这里?不是病着吗?”
自谢羽进了这个院子,崔晋就知道了,大冷的天他将窗户开着一条缝,能看到她一路歪歪斜斜走过来,脸上时不时露出些傻笑,还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分开也有十来日,崔晋忽然之间发现,既然闭着眼睛,他都能想象出来她说话的样子,使坏的样子,笑的明媚灿烂,没心没肺的样子。
等到她一脚踹开了房门,听在崔晋耳中只觉得轰然作响,声音大到不可思议,也许是他一个人在房里坐的太久,周围太安静,才显得这声音格外的大。
其实今日一大早,天色蒙蒙亮,他就已经来到了蒋府,就是为了避开随后而来的贺客。
他坐在那里,只觉得后脑勺发紧,嘴巴好像被粘住了一样,谢羽前一句话出来,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后面一句话出来,只觉得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说不出的喜悦忽尔涌了上来。
她说:“……不是病着吗?”
只这一句话,顿时拯救了崔晋这段时间深陷在自厌自弃里的情绪。
“你……怎么知道我病着?”
谢羽走的累了,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豁达的性子,生气一阵子便抛开了,再见到周王略觉尴尬而已,还没到让她要走避的地步。她找了个椅子坐下,随口道:“听我二哥说的,说是王爷病了有一阵子了。孙爷爷还念叨过王爷几次呢,说王爷这阵子都没去瞧他。”
崔晋迟疑了一下,才道:“那你呢?”
谢羽挪了挪身子,将自己更舒服的窝在椅子里,撑着脑袋笑了一下:“我?王爷是想问我有没有恨你恨的入骨,有没有暗中扎小人?”她自己回答了:“没有呢,怎么办?”又叹息一声:“王爷那些年恐怕没少在被子里磨牙,恨不得咬死程大将军吧?虽然我实在不想承认,可是我跟程大将军的关系是抹不掉的。想到要跟王爷站在对立面,还有点于心不忍呢。”
崔晋缓缓站了起来,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拉开窗子,梅花的香气扑面而来,春寒料峭,生生令他打了个冷战。
有些路,早已注定。
而好容易寻得个落脚之处的谢羽却已经闭上了眼睛,酒意沉沉,她咕哝了一句:“……其实……我本来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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