蚕娘子不知百灵沉落幽冥江,身历古朝的经历,待问端地,忽然楼下刘公公大叫:“你敢挟持我们公子爷!”尖锐恍若枭啼。蚕娘子道:“呀,太监也发飙……”龙百灵五指并拢做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扶她观看镜中影像。黑虎见“女神”从凳上降趾,徐徐走向近旁,只唬的抖如筛糠。草原故老传说,谁若直视“伊都恩丝”真容,立时会化为石像。逢当女神伸出纤纤玉手,黑虎差点当场吓昏。一条雄赳赳的彪形大汉,竟而如雏鸡般蜷身缩颈。百灵看他怕的太甚,料想解说多半适得其反,当下收手喝命:“站起来,别乱叫乱动弹!”板起脸道:“我是你们的神,老实依我的话去做,保你合族安宁。否则要降下灾祸,让你们的牛马害病死光!”口气虽严厉,究是心底善良,只说害死牲畜,并未诅咒族人。哪知误打误撞竟言中关节,草原民族视牛马贵如性命,畜群害瘟确是不堪设想的大灾难。黑虎闻声“腾”的立起,从头到脚如铜铁打铸,一丁点儿都不敢稍动。
蚕娘子笑道:“令行禁止,孺子可教。”
龙百灵注视镜面,看堂中又多了些人。刘公公领六名随从拔刀围着,中间桌子旁两椅并列,一个白发老头坐在右边,八字眉,鹰钩鼻,双耳挂金环,胸颈悬贝壳,手臂缠绕玛瑙念珠,眼角刺着金灿灿的花纹。四面利刃环绕,他右手端杯喝茶,左手握住庄公子右腕,一副好整以暇的闲态。掌柜张三带几个伙计站于外围,手贴大腿欠着身,面向老者毕恭毕敬,好象根本没看到明晃晃的刀锋。龙百灵道:“我说刚才没见掌柜出面,原来是带人迎接老者去了。”蚕娘子忽道:“那,那老头…..气色好凶啊!”凝目端望之际,猛可里又耸身打颤。百灵道:“他是破你mí_hún术的高手?”转面问黑虎:“那老者是谁?”
黑虎答道:“卡迪尔钦大巫师。”女神垂问非同小可,他生怕说错一字引来凶灾,答完赶紧闭嘴屏住气息。龙百灵道:“北方异族的大巫师,这下皇帝凶多吉少。”
转目再看时,那大巫师已放下茶杯,说道:“老夫替人解除妖法,反遭钢刀围逼,汉地的风俗当真捣怪。”汉话精熟,词锋咄咄,绝非黑虎等辈可比。进门之初撞见庄公子发疯,他便识破是妖力作祟,摇念珠除褪迷障,随即拉住手再不松脱。庄公子疯是不疯了,也不再哭闹,却似一条水浸霜打的烂茄子,只能软绵绵垂首瘫坐。刘公公眼瞅不祥,先教众人团转围定,瞪圆两眼细察,愈觉三分似驱邪治疯,七分倒象擒住了公子。连着喝问几番,听老者言语宽和,刘公公道:“既是救人,为何紧扣不放?敢对公子爷无礼,遮莫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巫师抬了抬手,把庄公子一拉,笑问:“此人是何身份,值得你如此情急?”刘公公道:“庄公子是我家主人,你……请你快放开他,有话咱们好好说。”此时形势分明,酒楼十四名大汉尽到前堂,每人均是体魄雄伟,筋肉暴凸,抵得上两三个随从。刘公公这方明显势弱,更兼主上受制,软语央求之际,心里如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巫师道:“主人?你几位衣衫光鲜,这人却邋里邋遢,论主仆太也不象。”拉起庄公子,甩手啪的扇个耳光,道:“就算主仆吧,奴仆逞凶,我只找主子算账。”
刘公公惊怒道:“敢打当今……这不造反了么!”六名随从齐举钢刀。掌柜张三倏地吹声呼哨,酒楼伙计向前跨步,“嗬嗬”腾身纵跳,势如大雕扑翅,所发呼喝乃策马冲锋的口号。六随从虽是大内侍卫,武艺精纯的练家子,怎奈养尊处优太久,惯耍花拳绣腿,何尝见闻过战场搏命的架势,当时各个呆如木鸡。众伙计原地蹦跳数次,张三道:“儿郎们住着!”伙计霎时站稳,如雷般大喝“阿啦!”此乃北方蛮族喊“杀”之语:敌人再不投降,立当斩下首级。侍卫们听不懂,却难得福至心灵,惊恐下撒手蹲地抱头,刀子“叮叮当当”掉了一地。
蚕娘子摇头暗叹“中原官军脓包透顶。他几个应是宫廷护驾卫士,精锐中的精锐,犹自这般差劲。可想见寻常兵将何等不中用,难怪被一群海外贼寇杀的弃城溃逃。”
巫师道:“你说对了,我们是要造反。杀进汉人京城,造你们汉人皇帝的反。”刘公公都快尿裤子了,抱着头哪敢搭腔。巫师环顾四周道:“黑虎搏尔础呢?派你们十六人来南边,怎么少了一个?粘罕!”黑虎搏尔础是黑虎原名,粘罕是掌柜张三的名字,百灵闻音思义,暗中都已猜中。粘罕道:“那小子好动坐不住,约束他费我好大气力,这会儿必是躲在那里喝酒撒欢去了。”扬头呼喊:“黑虎搏尔础,黑虎搏尔础!”
百灵摇摇手,暗示他切莫答应。黑虎惟“女神”之命是从,嘴巴闭的严丝合缝,纵有十个粘罕在前也甭想撬开。巫师道:“罢了,别喊他了。爱酒爱闹正是草原儿郎的本色,由着他去罢。”传命众人道:“办正事要紧,快发出信号!”伙计们取下腰后牛角,“呜呜呜”用力吹响。刘公公等人惊魂未定,忽闻苍凉豪壮的北方号音,直若群狼啸月一般,刹时面如土色,蜷伏龟缩,只盼找条地缝隙藏进去。
约莫两盏热茶的工夫,远远“嗨哟”号子声传来,听着只十余人,而宏亮直振云霄,显是中气充裕超常的修道者。随即有人招呼:“卡迪尔钦.图抻大巫师,久别重逢,何其幸哉。”图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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